楊誌誠歎口氣,接著說:“你母親體弱,懷胎十月已經耗盡了她的心力,沒等到你出生她就去了,可說來也怪,我以為你在腹中隻怕也保不住,誰知道在我準備斂葬你母親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安全出生。這樣的事在先前也不是沒有過,我並沒有多心。第二天,南道子忽然來找我,說:‘昨日天狼星大赤,星際之下出現了一顆牽製星。’這本來是極好的事情,但這顆小星的運行軌跡卻阻礙了太虛王朝運行命脈,皇帝下令全城搜索那日出生的孩子。”
楊離情聽到這裏,怒道:“昏君,為了一個知道是真是假的星相,他難不成還殺光當日出生的孩子?”
楊誌誠歎了口氣說:“自古帝王多猜忌。為了太虛王朝興衰,他不得不慎重。南道子問我孩子是否安全出生。我知道隱瞞不過,隻能點頭稱是。南道子要求為你卜上一卦,我隻能點頭應允。南道子卜卦的結果是天風姤卦,姤卦本也是上卦,乾為天,巽為風,象征陰陽交合,萬物茂盛,但卦詞卻中有一爻暗隱,天降異物,以懲不善。後來我被掉到江城任職,離開之前,將之葉托付給了和我略有交情溫穀超照顧,便帶你去任職。臨行前,我帶著你去你母親墓前吊唁,就在那一次,我碰見了雲城。”
楊離情震驚地問:“你見過雲城?”
“不錯,”楊誌誠點頭:“那時雲城還沒有被玄川帝囚禁。也就是就是那時我知道了你就是鳳凰神異體相生的孩子。到江城任職後,我害怕你的出會引殺身之禍,於是找到一個民風淳樸的村落,化名楊俊賢,聲稱我因做生意不方便照顧你,就把你托付給一位孤寡的阿婆照顧。後來我娶你了二娘,希望能好好照顧你,可沒想到你卻離家出走。你走後,我接到朝廷的任職,回到了京城。那時新帝剛剛登基,內閣不穩,我知道你到了帝都,卻不敢冒然去尋你,隻好請蘇老板暗中照顧你。”
楊離情有些詫異,問:“怪不得狂人草堂開張,我們發了一條街的請帖,卻隻有蘇城一個人,原來是爹的關係。”
楊誌誠點頭,說:“但是我沒想到你的命運這麼快就和南金國鳳凰神聯係到一起了。狂人草堂出事以後,我本想把你接回府,但是蘇城認為,玄川出現一事在帝都鬧得沸沸揚揚,不管你和玄川之間有什麼恩怨,但若讓朝堂上政敵知道我們的關係,到時候受牽連的就不止我們一家。我覺得他講的非常有道理,權衡之下,隻能讓蘇老板繼續照顧你。阿離,這些年來爹對你虧欠甚多,我明知道你在京城,卻對你不聞不問,你可曾怨過我?”
楊離情搖頭,說:“爹給了我生命不是嗎?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楊誌誠微微紅了雙眼,拍了拍他的肩。
楊離情想起一件事,問:“爹,你可認識景藍?”
楊誌誠頷首道:“有過數麵之緣。”
楊離情問:“你對他知道多少?”
楊誌誠沉思片刻,說:“這個人內斂穩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楊離情略一猶豫,還是決定將景藍的身世和盤托出:“那爹知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楊誌誠搖頭。
楊離情緩緩說道:“我今天去玄川,看見景藍也在那裏,而玄川叫他王兄。”
楊誌誠詫異地說:“難道他是南金國大王子頤恒?”
楊離情挑起了眉頭:“南金國大王子?”
楊誌誠說:“那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四十多年前南金國和太虛王朝的關係還沒有那麼緊張,當時太皇將先皇的長姐雲石公主嫁給南金國儲君為妃,雲石公主在生下南金國大王子頤恒兩年後就去世了,頤恒小王子聰明伶俐,很得南金國儲君疼愛,後來南金國儲君繼位,他的另一個妃子為他生下了三王子玄川,相必關於他的傳說你也是知道的吧。玄川雖然被稱為神賜之子,深得南金國國王喜愛,南金國國王也不曾怠慢頤恒大王子,更何況按照南金國製度,立嫡立長,無長立德,頤恒王子是繼承南金國王位的最佳人選,可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就在頤恒王子十七歲那年,他卻忽然失蹤了,南金國國王派人暗中四處查訪,但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南金國也多有人議論,說頤恒大皇子被人陷害,這事暗中傳了好多年,直到玄川繼位才終止。”
楊離情不知道景藍居然還有這麼多故事,當年他為什麼要放棄王位去做一個平凡人,是被迫,還是自願。
楊誌誠問:“景藍可能是頤恒王子的事情你還對誰說過?”
楊離情搖頭說:“我隻告訴了爹一個人。”
楊誌誠說:“這件事關係重大,切莫漏入他人之耳。”
楊離情點頭說:“知道了。”
風中有塤聲傳來,低低沉沉,幽古蒼涼。楊離情對楊誌誠說:“我出去一下,稍後就回來。“
出了院落,小巷幽深,一排排逼仄的房屋緊密地簇擁著,楊離情循著塤聲穿過巷子,在一間塌落草房不遠處一個大樹下找到吹塤的人,那人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在暗夜中遙遙望去,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降臨,讓黑夜忽然間充實了。
楊離情忽然笑了笑,說:“又吹傷別離,我耳朵都出繭子了,吹了十幾年你煩不煩,能不能換首曲子。”
塤聲陡停,吹塤的人問:“你不怪我?”
楊離情問:“怪你什麼?”
吹塤的人有些惆悵地說:“我對你隱瞞了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