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是水18(1 / 3)

十八

晚上,叢茂被帶到訊問室,他很緊張地盯著胡爽手裏的那張光碟。

“這張光碟是空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陳慧美被殺的晚上你在做什麼?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他低頭不語。

記錄員不知道該不該把“你能不能”幾個字寫進記錄裏。

這4個字既像乞求又像商量。

叢茂進了公安局,這件事引起張海龍和溫靜在家裏的爭吵。

溫靜埋怨他沒有去看叢茂。

張海龍下班回來飯也沒有吃,空著肚子和她辯解。

“你看我這些日子有時間嗎?我又上班又要帶孩子還要照顧病中的你。再說了我去見他有什麼用,什麼忙也幫不上。看到他悲哀的樣子,我心裏會更難受的。”

張海龍想說,叢茂進了公安局,你比他父親還要急,但為了不傷她的心,他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溫靜心裏很怕他多想,怕他知道她心裏還裝著另一個男人。以前她對叢茂的惡意言語都是在掩飾自己。

“你說的話什麼意思?你認為我的病是因為叢茂嗎?我看你最沒有良心。”她不打自招。

他把衣服扔在床上說:“沒有良心的是你的表姐。她在美國的表哥,你的兩姨哥,靠騙叢茂的錢過著西方的高級生活哪!還生個野種,跟她相比誰都有良心。”

“你別拿我表姐說事,她和我們之間和叢茂之間是不同的關係。”

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而自己的老婆還在為叢茂辯護,他氣得脫口而出:

“你這麼關心他,是不是和他有一腿。”

她伸手打了他兩個耳光。

“你混蛋!”

她轉身想走被他抱住。她流著淚說:“我表姐根本不是那種人。”

他心裏想著高興願意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吧,自己已經沒有心情和她吵下去了!他答應她明天一起去看叢茂。她認為表姐是有苦衷的,她絕對不會騙叢茂的錢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在美國。高興靠母親朋友的介紹在一家私人學校教漢語。她每天抱著自己的兒子——叢聲上班。這個小家夥給她找了不少麻煩,學校的領導找了她好幾次,希望她不要把孩子帶到學校來。她說明了自己的難處,學校裏的領導很同情她的處境。

孩子是叢茂留給她的永久的記憶,是他在她生命裏永久的寄存。孩子的笑聲,一件小玩意,處處都能推開她回憶的大門。孩子淘氣地把收音機扔在地上,結果把收音機摔了個粉身碎骨。她很氣憤地打了孩子,孩子哇哇地哭起來。她又急忙陪笑哄他睡覺,答應他明天到公園去玩。一個人躺在床上不覺得孤獨,她親孩子一口就像親到叢茂一樣。

第二天早上,高興的表哥前來拜訪。她請他進來坐。他環顧四周看到房間很窄,客廳和臥室是連在一起的,可以看到孩子在床上玩耍。

早晨的陽光能透過窗戶照進來,增添了幾分溫馨。

他帶著一種無奈的口吻說:“你這又是何必呐!我可以養活你們母子,不用你那麼辛苦地工作。你這樣一來叫我怎麼向去世的舅媽交代?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孩子想一想吧?”

她一邊給孩子洗臉一邊說:“我和你假登記結婚是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我們母子生活很好,他每個月都給我們寄錢。我們有我們的打算,就不勞你費心了!把你的義務留給需要的人吧?”

他冷笑地說:“這麼多年你都沒有忘記他。你一直在利用我達到你的目的,一直在欺騙我的感情。”

“表哥,是你欺騙了我!你對我說過,隻要我表現越痛苦、生活越艱難,他就會回心轉意。結果呢?你一直在利用我這一點嗎?利用我的軟弱和對他的希望。你在他那裏得到了你想得的東西,你的跑車、別墅、公司。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就把我們母子趕了出來。現在你又讓我們回去,是不是打算讓我再騙他的錢。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而我得到的是他對我的懷疑,也許還有報複。”

“你這樣說未免太讓人傷心了,是你抱著孩子出來的。我承認他的錢我花了,但我那不是為了讓你以後生活好些嗎?難道你還要打算回到他的身邊嗎?你已經把他騙得夠慘的了!他還會相信你嗎?叢茂現在會聽你的解釋嗎?這一切來得並不突然,突然的是你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她知道她和叢茂之間是不可能了,但她還要去證明一次。

“我相信他不會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他半天沒有說話,也許在考慮如何辯解,看到她有送客的意思。他好像要說出自己的心裏話:“高興,也許我說了你不相信,但我還要把你對我的誤解說清楚。第一,我騙他的錢是經過你同意的;第二,我身邊出現的美國女人,完全是在考驗我們之間的感情。第三,你的兒子,不……,是你們的兒子,我像對待親兒子一樣對待他,卻換不來你的一點回心轉意。你想讓我怎麼做?”

他的聲音被孩子的哭聲淹沒掉了!他的演講連孩子都“打動了”。這讓他很沒有麵子。他的紳士風度一直保持到門外。現在他得到的是什麼?連一個笑臉都沒有得到,想著回去抱自己的美國妞吧?沒有比這個更現實的了。

世界上有很多誤解讓人與人之間憎恨、報複、埋怨、分離。每個人都有另一麵,而每個人的另一麵都是不想讓人知道的。

唐律師又來見叢茂,唐律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身體往前靠了靠,手很正規地放在桌子上。

“叢先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打擾您。”

他很滿意在這個時候他能叫他叢先生。

唐律師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大包。

“這裏有煙、酒、還有水果和衣物,另外還有一部收音機。這裏沒有電視很寂寞的,聽故事和音樂放鬆一下心情。”

“你也喜歡聽收音機?”

“上大學的時候經常聽,現在工作忙了!沒有時間聽了!聽廣播的大部分都是窮人,當然,叢先生例外。心靈上的孤獨讓人富有,精神上的孤獨讓人貧窮。”

唐律師看到他沒有說話,認為把話題拉遠了!

“叢先生,您放心吧,我有信心打贏這場官司。”

叢茂懷疑地說:“你怎麼不問我,人是不是我殺的?”

“我並不關心人是誰殺的,我要的是打贏官司。我不是追求什麼正義和真理的人,因為那不是我的職責。我隻對您負責,這也符合我的職業道德。這次我把在北京的老師請過來了,他們是刑事案件的專家,又請了兩個法學家,再加上我們律師事務所。誰殺人已經失去了意義,有誰會花2000萬打一場沒有殺人的官司呢?”

看到叢茂的臉色很難看,他急忙補說:“對不起,叢先生,如有言語不當的地方請您原諒。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急咳幾下說:“我也沒有說你有別的意思。”

唐律師看了一眼警察,他好像明白了什麼,轉身出去了。

唐律師放心地談起自己的計劃。

“公安部門和檢察機關我們無能為力,但這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法院。審判長是我同學,法院院長曾經是我老師,開庭以後我可以保釋你出來。”

叢茂一直在回想著他把鋼刀插進陳慧美心髒時她的表情,還有夢晨為他擋住那顆應該穿透自己胸膛的子彈,還有她們不願意離開這個世界的目光。也難怪連自己的父親都當著自己的麵流淚。他想在唐律師的眼裏尋找一些安慰。唐律師好像看出他的這一點,他勸慰地說:“叢夢晨是個意外,任何人都是控製不了的!陳慧美應該有這樣的結局,高興把心留給了你,你應該滿足了!”

“你也相信那種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其實,得到她的人又怎麼會得不到她的心呢?要不然陳慧美怎麼會說,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為什麼夢晨會死在我的懷裏?如果我對陳慧美好一點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麵了!”

法律讓唐律師變得世俗,但他能以獨特的眼光看問題。他分析、揣摩叢茂的內心世界,想解除他所有的顧慮,想化解他心靈深處的擔憂。“你現在覺得後悔讓你好過些,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陳慧美活著的話,你比現在更痛苦。當然後悔大於痛苦,憎恨大於愛情。我會幫你找到逃生的那條船的。”

叢茂心裏想著,誰也幫不了自己了!自己已經落水又不會遊泳。

況且,“天地雖大難潤無根之草,佛法雖深難渡無緣之人”。

第二天上午,叢茂在接待室裏見到張海龍和溫靜。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溫靜緊緊地抱著他,張海龍在一旁也落下了眼淚,此時的語言顯得那麼無力。張海龍也緊緊地抱著他,這是與他們最後一次擁抱了!也是最後一次見麵了!他已經向公安局承認自己殺人的事實,想到這些,他的淚水再次打濕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