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藏月村」
這一晚,青偃宿在巫岄為他準備的小屋中。小屋雖是簡陋,卻很清涼,時近盛夏,綿軟的微風吹來,帶著一絲月牙灣的水汽。
爾潯孱弱的身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這樣安寧祥和的夜裏,他難以入眠,便索性起身,來到窗前——說是窗子,不過是個手絹大小的孔罷了,放眼望去皆是一樣的泥屋,有些屋子上也畫著簡單的日月圖案,質樸卻也幹淨。
青偃站在窗前,藏月村上那一片夜空甚是清澈,入眼盡是閃爍的繁星,四下裏靜得隻剩篝火燃燒的聲音,倒是令他稍稍平和下來。
既是睡不著,不妨就去月牙灣走一趟吧。
他看看四下無人,便掐遁術,身化長虹而去,卻未看見,他屋後的暗影中,走出一個窈窕的身影,紅裙的一角被晚風輕輕吹起。
巫岄長久地注視著青偃離開的方向,眸中閃過一道紫芒。
「藏月村-月牙灣」
月牙灣離村落的聚集地不是很遠,不過數息之間,青偃便到了水畔。
那不過是一方月牙形的小池子,隻是水清冽地如同藍綠色的鑽石,時而可見手指長短的花斑小魚在水中快活的穿行,然而等青偃仔細查看,卻又看不到水底。水中應當是施了個極為簡單又勝在不引人注目的幻術。
若是普通的妖獸,青偃到可以將其逼出,可對瑞獸卻不行,一則,他不知這是一隻怎樣的靈獸,靈獸之中亦有法力修為高出他甚多的,若是惹怒它定然會招致無妄之災,二則,出於對瑞獸的尊敬,他亦是不能這樣做。打定主意用最簡單的方法將靈獸引出,他幾步走到水邊蹲下,咬破自己的食指,將一滴血滴入月牙灣中。
靈獸雖通靈,卻仍保存著一些野獸的習性,比如,對於自己的領地,是絕不容許他人侵犯的。若是感受熬有生人氣息接近,便是脾氣溫和些的靈獸,也總會出來查探和警告入侵者。
待那一滴血慢慢消融在水中,青偃便站在岸邊等候。
月牙灣畔無甚美景,入目皆是荒涼一片,微風揚起的塵沙卻未有一粒落入灣中。這荒蠻之地雖不似中原大地繁華,卻靜謐平靜,是個隱蔽身形的好去處,況且村落中對水中靈獸的崇拜可見一斑——他們臉上的月牙形紋飾,應當便是象征著月牙灣罷。
他猜想,則靈獸性子當如這月牙灣一般平和罷。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青偃看見水麵如沸騰一般冒著小氣泡,水底揚起一陣泥沙,知是那靈獸現身了,匆忙後退數丈。
月牙灣中之水逐漸形成了一個漩渦,他看見一隻水藍色鹿角從漩渦中緩緩升起,霎時明白這到底是何靈獸了。
不過數息,那靈獸已然完全展現在青偃麵前,但見它通體呈呈藍色,如盈盈水波凝成一般,晶透盈潤,麋身牛尾,虎背蛇鱗,不正是麒麟麼?
古典有雲,麟一角而載肉,設武備而不為害,遊必澤土,祥而後出,不履生蟲,不踐生草,是為祥瑞,其牡曰麒,其牝曰麟。
麒麟乃上古神獸,是與上古龍鳳比肩的靈獸,多為火屬,而眼前這隻藍色的麒麟,乃是一隻水麒麟。麒麟一族,火麒麟易怒且善戰,雖不似凶獸一般暴虐,卻也非好惹,而水麒麟卻性情溫和,大多棲於水澤之中,護佑一方,且有預言之能。
那隻水麒麟隨風化作一人高的小獸,從月牙灣上空緩緩踱至青偃麵前,讓他恍惚間覺得那是一個藍衣佳人,而非靈獸。
水麒麟通人言,青偃向他躬身一禮,道:“在下青丘塗山青偃,打擾靈尊清修了。”
“不必多禮,本也是我引你來的。”水麒麟口吐人言,是溫潤的女子之聲。
青偃聞得她言,才醒悟過來,羅盤忽然轉向乃是水麒麟特意施法,就是為了引他來此。但他心下疑惑,他從未見過水麒麟,為何這隻靈獸要召他來此?
他正疑惑間,便見水麒麟頭上那一隻鹿角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他們腳下的土地上竟泛起水花,數息之間,青偃便到了一個水洞之中。四麵皆是泛著波光的清水凝結而成的牆壁,洞中桌椅俱全,桌上還放著一盞翡翠琉璃燈,想來應是水麒麟在月牙灣下的洞府了吧。
“水下無甚美酒,隻能以此待客了。”水麒麟款款走來,她已化作人形,除了眼角長著些許鱗片、麵色微微泛藍外,倒是和鮫人有些相似,皆是藍發藍眸,隻是水麒麟的發色與眸色更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