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偃這次費了好大工夫才忍住未笑出聲來,實在辛苦,清咳了兩聲做掩飾。他本欲詢問九嬰的下落,然而轉念又想到,這是九尾一族的秘寶,若是失落在外的消息傳出,必定會引得各妖部爭相搶奪,萬一落入他人之手,他豈非是千古罪人?
他這廂正猶豫間,山鬼卻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柳眉一挑,“哼,你有什麼就快問,本姑娘今日心情好才答應幫你的!”她似是生氣的模樣,趴伏在一旁的白虎配合著主人猛地將頭轉向他。
“不知,尊駕可知,帝君死後,內丹去了何處?”
“內丹?”山鬼用骨笛輕輕拍打著自己的左手心,似是陷入回憶之中,誠然,於數萬萬年的光陰中搜索那一片殘破的光陰碎片,談何容易?“你說的是九嬰吧,我知道它。”
青偃知道此刻的山鬼是真正有些認真了,斂去了笑容的她,麵上竟顯露出一種清冷之色,點墨似的眼眸裏泛出一絲白芒,如流星劃破天幕一般。
“他在青丘山羽化之後,又過三千七百載,其內丹得他一身血脈精魂,遂具神識,身化九尾之形,從青丘山逃逸而出。”
“那後來呢?九嬰現在何方?”
山鬼看了他一眼,忽然將手中骨笛雙手托舉,如同向天獻祭一般的動作,身上一十二隻鈴鐺一起作響,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山風,將四圍的翠樹枝葉吹得嘩嘩作響。骨笛未有人吹奏,竟然自己發出了聲音。山鬼開始唱歌,卻不是初時那一首,青偃無法辨別她唱的是什麼,隻是那歌綿長悠遠,讓人不由淪陷其中,他眼前仿佛閃現一幅古老的畫卷:蒼茫廣闊的千裏黃土之上,唯有一名黑衣巫女,以一支狂豔的舞,向天神祈禱祭祀,那舞蹈越來越快,越來越恣意,他一顆心似是也要隨之起舞一般!
他不知為何會聯想起這樣的景象,猜想或許是山鬼手中的骨笛有惑神之效,勉力定下心神,徐徐催動靈力運轉,來抵禦腦海中不斷湧現的幻象。
不知過了多久,歌聲漸悄,風愈止,山鬼的手也慢慢垂至胸前,眼中的白芒也消散了。
“對不起啊,我幫不了你。”她臉上露出歉疚之色,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九嬰四下遊離也有數萬萬年了,自然不是那麼容易找到,尊駕不必內疚。”
“倒不是找不到。”
“什麼?”
山鬼擰著眉,咬著指尖,很是踟躕的樣子,一雙凝水的眸子看看青偃,又看看碧空,“我倒是能追蹤到九嬰的氣息,隻不過……”
“不過什麼?”青偃迫不及待地追問,他知道剛才的風是山鬼施的法術,草木之靈雖不擅戰,卻大多通些小而精的法術,若她真能追查到九嬰的下落,隻要傳信給哥哥,也不怕旁人來爭奪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就見山鬼身旁的白虎倏地站起,蹄下生風,猛撲向一旁的樹叢中。
隻聽一聲女子的驚呼,一抹略熟悉的藍色身影從一旁的叢林中閃出。
“又是你?!”青偃看著她,似是叫爾潯的,暗道自己太過大意,若是九嬰的消息被旁人聽了去,又是一場血雨腥風的明爭暗奪。
“我,我不是故意的。”大約是青偃的語氣有些嫌惡和惱怒,爾潯嚇了一跳,“我可沒偷聽你們談話,我是來找這位山鬼姐姐的!”她似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膽怯,強撐著上前一步,但略顫抖的雙臂卻泄露了她的害怕。
“鏘”地一聲,青偃長劍已然出鞘,“你覺得我還會信你麼?”
爾潯見青偃是真正動了殺意,青色劍氣卷起地上的落葉,在近地麵翻滾不息。“你這人好不講道理!”
山鬼的目光在爾潯和青偃身上徘徊,笑嘻嘻地開口向青偃道:“你別這麼凶嘛,人家好歹也是個女孩子家的,我的小白嗅覺敏銳,若是她一早就來了,小白必然會把她抓出來,我看她說的是實話,你把劍收了吧。”
青偃又瞥了爾潯一眼,還是將劍收回劍鞘,然劍仍是握在手中,他還是對爾潯心存懷疑。“你說你來找山鬼,所為何事?”
“我,我為何要告訴你?”
青偃不說話,隻是右手拇指向前一推,那一小節劍身上,泠泠的白光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