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千鱗島」
爾潯已然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千鱗島的了。
鯪君數日前交給她一顆海螺,說是東海大太子強送予她作聯係之用,自上次送了那一封訣別之信後,她本想還了,卻不料今日螺內又傳來聲音,要她去東海之濱拿另一封信,本以為,是龍君大太子給鯪殿下的回信,沒想到,那龍宮侍女言之鑿鑿,這信竟然是東海龍君要交付鯖殿下的!
龍族與鮫族本就不和,自出了敖卓太子與鯪殿下一段事之後,龍君下令東海所有龍族不許和鮫族來往,鮫王亦有嚴令,如今卻又送這一封信給鯖殿下,讓她不得不懷疑龍君的用心。不過,若是憑三言兩語就妄圖離間鮫族各部,龍君也未免太過小瞧鮫族!
爾潯一路忐忑地回了紫水晶宮,幸而路上未遇見鮫王並別的殿下。
然而,寢殿門口,鯖卻已然等她了。
今日鮫王未曾召見,他便隻著一件寶藍色外袍,湛藍的長發用一根同色的發帶鬆鬆散散束在腦後,笑得溫柔而愜意,爾潯恍惚間有憶起百年前的無數個朝夕。
她定了定心神,走過去行禮。
“今日去哪裏了?本想帶你去看霧海花的。”
東海四五月間清晨,於海上朦朦霧氣中綻開的叢叢霧海花,是與冥界三途河邊的彼岸花、天界三十三重天的抱月荼蘼和西方佛教優曇婆羅並稱的四大奇葩,傳說是由被碧海吞噬的所有生靈之魂凝結,如霧如幻,若不小心被霧海花的花香迷惑,便會催生一個與心愛之人有關的幻境,但若隻是遠遠觀賞,便是難得的景致。
“爾潯隻是在千鱗島待久了,便上東海之濱去散散心,勞殿下久等了。”
“無妨,霧海花隻在早晨寅時和卯時之交盛開,今日已然來不及了,等明日帶你去看吧。”
“是。”
鯖看著她唯唯諾諾的樣子,眼神黯了黯,“若是在宮殿裏待著太乏,不如去峽穀下麵遊覽一圈,聽說那裏有從簇的紫水晶,甚是好看。況且因蟠桃會一事,東海龍君得罪了王母娘娘,聽說費了好些心思才求得娘娘開恩饒恕,你若還要上到海麵上,切記小心些,莫讓龍宮的人撞見。”
“多謝殿下關心,爾潯這幾日隨侍在鯪殿下與鰍殿下身旁,倒也不是那麼乏味了。”
鯖知道她近日來和鯪走得很近,道:“鯪君一向心慈,自東海那事之後便有些鬱鬱,你閑時也不妨多陪她說說話。”
爾潯應了一聲。鯖又近前兩步,從袖中摸出一根淺紫色的發帶,“這是前日裏鮫王送給鰍君和鯪君的,鯪君讓我轉贈給你,算是謝你這幾日陪她說話。”
她自然是認得這根發帶的,以漫天雲氣喂食的勾雲金蠶吐出的絲線織就,薄如蟬翼,係上發帶駕雲之時便可省卻一半的力氣。“鯪殿下客氣了。”退卻兩步,卻是不肯收下。
鯖不發一言,倏地拉住她的手腕,右手已然飛快地解下了她頭上那根海藻綠色的絲絛。“既是鯪君送的,你又何必推辭,左右這千鱗島上就你們幾個鮫女罷了。”
爾潯有些緊張羞赧地站在原地,鯖比她高出一個頭,輕輕鬆鬆地替她攏了兩鬢的發,用絲帶係了個結,“這顏色倒也和你相稱。”
爾潯難得地竟沒有掙開他的手,白皙的麵頰上兩團粉色的雲霞出賣了她的心事,她略略偏過頭去,“多謝殿下誇獎,鯪殿下戴上發帶,想必比爾潯更美豔。”
“她是她,你是你。”鯖挑起一縷發絲,放在手中,眼底泛起無限柔情。“對了,鯪君對那東海太子,可說了什麼?”
他不經意地一問,卻讓爾潯立時有些清醒過來。“回殿下,不曾說過什麼,鯪殿下近日都不過是在花園中賞花散心罷了。”
“嗯。”鯖應了一聲,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我還有事,明日帶你去看霧海花吧。”
“恭送殿下。”
直到寶藍色的衣角從閬苑拐角處消失,她才鬆了口氣,衣袖裏的信封如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無論龍君作何打算,這封信都是不能被第三人看見的,她打定主意,要將信偷偷燒毀。
未曾想,不過一轉身的功夫,鮫王琅淵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
攔住想要匆忙下跪的她,鮫王道:“你帶上這發帶也是極好看的。”
“屬下惶恐,是鯖殿下垂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