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可是新皇不是還沒登基嗎,怎麼就立皇後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聽說是當今聖上快撐不下去了,新皇帝可能即刻就要即位吧?”
“我聽說那新皇後是朝裏不知哪個尚書大人的千金,生得可美了,要是有幸能見見就好了!”
“哦,這個我知道,是尚書唐大人的千金,你瞧大夥兒都往唐府那邊去呢,現在正是吉時,怕是門口都要被擠爆了!”
百姓們悉索的議論聲掩在人群裏隻覺鬧哄哄的一片,聽不清楚,可是對於騎在高馬上的人來說卻是分外清晰。那個剛剛爆完內料的小民還沒來得及沾沾自喜,突然就被一把長刀指到麵前來,刀鋒寒冽,嚇得他立刻麵如土色,一個大兵從人群裏將他一把拽了出來,來不及站穩領子就被人猛地提了起來,直提到半丈高的馬提處,那小民嚇得兩腳在半空拚命打擺:“大人,大人饒命啊!”
“你再說一遍——”
“大……大人——你要小人說什麼?”小民額頭冷汗直冒,望著麵前這個戴著蓑帽,殺氣騰騰的武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皇後,是誰?”隱含震怒的低沉語調,殺氣逼人的凜然氣息,膽小的怕是立馬就能哭出來。
“回——回大人的話,是,是唐大人,唐大人的千金,唐小姐……”
小民隻覺衣領猛然一緊,耳邊傳來錦帛繃斷的聲音,他整個人猛地一晃,差點連脖子都給扭斷了,‘砰’地跌撲到地上,四周馬蹄震響紛遝亂踩,嚇得他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去。
文景乾聞聲騎著馬從前麵趕過來,“六哥,怎麼停了?不是要去宮裏嗎?”
文景年驀地抬起頭,蓑帽下一雙星眸烈烈燃火,突地從一個士卒手裏抽過長戟,馬頭一轉,咬牙切齒地衝文景乾低吼道:“掉頭,馬上帶人跟我去唐府!”
唐府正堂裏,眼看著要馬上錯過吉時了,嬤嬤們不停催著唐家的小姐出門上轎。
唐韻曦手裏攥著錦盒,藏在袖中,她會在進宮後服下那顆毒藥,這樣就不會牽連到父親,想到此番一去就是永別,唐韻曦淚水忍不住又滾落下來,她淚眼朦朧地跪在父親的麵前,深深地彎下腰去磕了一個頭:爹,請恕女兒不孝——
唐宗賢並不知情,可是看著自己的女兒委屈至斯,眼角也忍不住紅起來。
韓鼠在旁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看著父女倆又難分難舍,使了個眼色過去,旁邊的禮官和嬤嬤立刻會意,直接撲上前來,攙起唐韻曦就扶著她往門外走。
唐宗賢跟著往外走了幾步,握緊拳頭,沉痛地長歎一聲:“曦兒,爹對不起你啊——”
候在外頭的禮官和侍衛聽到動靜,知是唐家的小姐要出來了,紛紛吹起鑼鼓,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卻突然躁亂喧嘩起來,正準備迎接的禮官們疑惑地回過頭來,隻見麵前突然橫衝出一批黑壓壓的騎兵來,個個身穿銅盔鐵甲,手執長槍鐵矛,氣勢洶洶地朝著這邊直衝過來,一時之間鐵騎震響,塵土飛揚,老百姓四處逃竄,尖叫不斷。
這些京裏的禮官們哪裏見過這樣駭人的場景,嚇得呆立在原地,眼見那鐵騎要衝進府門,才驚慌失措地尖叫著逃躲開去。剩下那些侍衛目瞪口呆,也嚇得連連後退,有甚者連佩刀都嚇得掉到地上。
那韓鼠領著幾個侍衛和禮官從唐府往外走,正穿過了亭廊,卻見一個侍衛突然從外麵跌進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他足前:“總管,外麵——外麵有人搶親,殺……殺進來了——”
“你說什麼?!”韓鼠大駭。
話音剛落,就見一匹銀光閃閃的高頭駿馬騰然衝破了府門,呼吸間便已經竄躍到眼前來,後麵跟著十幾人的鐵騎戰隊全副武裝,迅速地一字排開,那種戰場上嚴陣以待的恢弘氣勢,震得韓鼠不由後退一步。
“你們,你們反了!來人,給我……給我攔住他們——”
旁邊的十數個侍衛舉著刀劍的手都在抖,怎麼也不敢衝上去。
一個披著領巾的鐵甲將軍從後麵騎馬進來,揮手指揮道:“給我拿下!”高壯強健的大兵立刻踏步上前一手一個繳了那些侍衛,直接拿腳踩扣在地上。
鐵甲將軍騎上來,對最前麵那匹高頭駿馬上的人道:“六哥——”
駿馬上的墨衣人將背上的長弓丟給後麵的士兵抬著,一個翻身躍下馬來,腰間懸著長劍,一步步腳踏流星般,朝著韓鼠等人直逼過來。
韓鼠麵色畏懼,一把抽出刀來,朝著來人迎麵砍去,那人卻不躲,反手推出腰間長劍,單用劍柄就把韓鼠手中的刀震飛了出去,接著劍柄猛地一翻,狠狠撞在韓鼠的半邊臉上,‘砰’地一聲,韓鼠整個人就被甩撲到一邊,痛嚎著滿地連滾。
墨衣人的腳步絲毫沒有因韓鼠的阻攔而有所減慢,一步一步,擲地有聲,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禮官和嬤嬤早就嚇得麵無人色,哪還敢攙著唐家的小姐,手抖腳抖,直接軟到地上去了。
唐韻曦立在原地,沒有躲也沒有閃,就這樣看著眼前的人慢慢走進,安靜地連氣息都幾乎感覺不到,仿若置身事外。
文景年在離唐韻曦一步之遙的位置停了下來,緩緩伸手將頭上的蓑帽摘了下來,低下頭,瞧見的是一張令她思念成狂,卻布滿淚痕的臉。
指尖輕觸麵頰,突然的冰涼讓唐韻曦微微抖了一下,緩緩抬起眼來,一雙燦燦的星眸映入了她的眼簾——溫柔清澈,一如當年。
對視良久,唐韻曦的眼角忽然又滾落下一滴淚來,那唇角,卻靜靜地抿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