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蒼蒼,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鄱陽湖勝景自不必說,坐落於鄱陽湖畔的洪都城更是曆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元末****、城池易主倒也沒有打亂城中市井小民的正常生活,早出晚歸、打漁收網,街上零零落落的也還有些叫賣聲。
“來,喝酒!”一個華衣麗服的漢子,端著酒杯,擰著眉毛斜靠桌沿高聲卻並不顯粗魯的招呼著,眼瞅著對麵的姑娘放下琵琶,盈盈的走了過來。這裏就是有名的煙花巷了,亭台樓閣無不盡顯奢華,而這煙花巷又以怡春樓最為有名。怡春樓分上下兩層,下層大廳吵鬧喧嘩,多雞鳴狗盜之輩;上層多為雅閣,自非一般人進得。這房內,素白帷帳、名人字畫自不在話下,古木桌椅卻也雕刻的別有風味,可稱得上是怡春樓之最了。隻見那姑娘輕巧的端起桌上的酒杯,頓了頓,道:“都督,鄧大人派的人還在下麵…”,卻見那漢子站了起來,接過話說:“今朝有酒今朝醉,哪裏還管的了那爛攤子,讓他等著吧。”說罷,索性拿起桌上的酒壺,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可那大門外的侍從卻哪裏還等得?早急的耐不住性子,就要往裏鑽,卻被一旁的一個打扮花哨的老鴇給拉扯住了,趾高氣揚的叫嚷著:“都督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那侍從本欲強衝,卻被這“都督”二字給生生的壓了回來。
原來那漢子本是大元帥朱元璋(還未稱帝)的親侄兒朱文正,半個月前剛剛被朱元璋委以重任,任命為洪都大都督,鎮守洪都。說來也怪,朱文正調守洪都之後,不理軍務,卻流連於煙花柳巷之地,整日填詞作曲,儼然一副紈絝之弟的做派。那侍從見老鴇不通融,但礙於朱文正大都督,卻也不敢硬闖,隻得守在大門外,盼著朱文正早些出來,也好回去複命。
眼見天要黑了,侍從愈發急了,早已亂了分寸,在心裏默想:“誤了軍機,這次怕是免不了一頓軍棍了。”恰是這時,遠遠地看見鄧愈鄧總兵和參事李繼光兩位大人仆仆的趕來,趕緊上前粗略地講了事情的經過。那鄧總兵早年頗立了些戰功,聽罷,不禁勃然大怒,破口罵道:“敗家子,軍務緊急,竟在這消遣!完全一個花花公子!”
一旁的李參事眼見再罵怕要出事,趕緊勸道:“大人,何必和他一般見識。不過這都督乃元帥之侄,大敵當前可不要傷了和氣啊。誰還不知道朱文正輕妄無才?隻不過看在元帥的麵子上,請示請示他,走個過場罷了。你我還是進去看看再說吧。“
鄧愈搖了搖頭,走進大門,老鴇見是鄧總兵倒也不敢阻攔,隻是慌忙跑上樓去,搶著告訴了朱文正。鄧愈進去後,眼見盡是些粗脂俗粉,打情罵俏,心生反感,臉色更加沉重。也隻得忍著,由侍從引著上了二樓。鄧愈也不敲門,一把將門推開,大步跨了進去。朱文正倒也毫不為怪,放了酒杯,爽聲說道:“鄧總兵、李參事也來了,好啊,快坐,讓柳煙也給二位奏上一曲!”鄧愈鐵青著臉,沒有答話。一旁的李參事趕緊搶上前說:“都督,陳友諒集結六十萬大軍來攻,軍情緊急,眾位將軍還在都督府等後都督前去議事呢!”
朱文正神色絲毫不改,站起來走過去,說:“參事何必這麼著急呢?時間還早,況且有諸位將軍在,還等我幹什麼?軍務的事兒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嗎?”
鄧愈怒色道:“軍機大事,豈敢兒戲,末將愚鈍,還等將軍差遣!”李參事暗暗一驚,手心捏了一把汗:可不要鬧起來才好!朱文正身後的喚著柳煙的姑娘也早已怕的閃到了一邊。
“將軍過謙了,防務的事交給你和諸位將軍就可以了,兩位大人若是閑來無事,倒不如來陪我喝一杯。”朱文正嬉皮笑臉、無賴似的說道,鄧愈、李繼光竟被噎住,無話可說,隻得偮首一拜,退了出來。
柳煙見鄧愈等人離去,上前,輕喚了一聲:都督!卻見朱文正不知何時已變了臉色。緩了一會兒,朱文正轉過身,望著柳煙,輕歎一聲:罷了。卻又走到桌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鄧愈、李繼光出了怡春樓,又不免一陣牢騷。鄧愈更是惱怒,帶兵多年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將領;閱人無數,卻從沒見過如此沒輕重之人。但可無奈,隻得先去了趟都督府,通知在那等待的眾將:“都督不回,各位請回吧!”眾將愕然,其中不乏暗罵者,有些將領甚至開始為洪都城的將來憂慮了。
吵鬧了一天的都督府終於安靜下來了,朱文正踏著月色,一個人慢慢的踱了回來。這都督府原為當地的最高府衙,近年來,洪都雖大大小小經曆過數場戰爭,但所幸這都督府還沒有受過大的創傷。“都督府”的匾額是最近新換上去的,黝黑的色調使得它與整個古樸莊重的大門倒也相搭。門口的兩座獅像怕是整個洪都城再也找不到第三個了,邁過大門,正對著的就是都督府的議事廳了。當中靠牆,兩把紫檀大椅夾著一張樣式簡約的茶案,正廳兩旁依次排著些座椅,整個大廳簡約而又顯得莊重。議事廳的兩側則是一些小的會客室以及軍事機要室。再往後去,就是都督府的家眷聚居區了。小橋流水,飛亭雨榭,別具風味,其間更是多有曲徑通幽之處。夜雖已深,都督府還是燈火通明,因為戰事緊張,都督府附近還有不少巡邏的衛隊。朱文正剛進門,一個四十來歲的管家就迎了上來:“老爺,夫人一直在等您呢。”管家姓丁排行老三,也就就叫做丁三。朱文正“哦”地應了一聲,就快步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