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坡意料之中的大捷雖不曾讓出此計策、成竹在胸的諸葛亮多幾分激動,然而滿軍營喜笑顏開的黝黑麵孔確當真營造起了喜氣洋洋的氛圍,那夜的慶功宴上,關張二將與孔明的關係也緩和不少。
劉晉安一推再推不願前往,奈何劉關張在籬笆院子裏軟硬兼施,最終雖也是拗不過,仍然是尷尬道:“妾身不過一介女流,滿堂七尺男兒,主公好意,然安席何處?”
“夫人,”劉備摒退兩位兄弟,一如既往地泰然,眼觀鼻道:“席間諸位都是某生死不棄的兄弟手足,如若信得過,何妨告知以真麵目?”
劉晉安一怔,幾乎是下意識望了望諸葛亮,諸葛亮正色,麵含融融笑意,輕搖羽扇,劉晉安便明白,他這是讓她自己拿主意。
“皇叔,妾身阿英的身份有何不可呢?”
“某此舉,一來不忍皇家血脈流落至此,二來是不忍委屈夫人千金貴胄之軀,三來,某之兄弟都是換命之交,不忍欺瞞。”
劉晉安一笑泯然,起身道:“主公好算計,若是不去,倒是妾身不忠不義不識抬舉了。”劉晉安冷聲道。
“夫人莫怒。皇室衰微,承襲血脈本就是……”
劉晉安杏目一暗,心裏有了主意便雙膝一軟,跪在了劉備麵前,麵上清冷端莊道:“並非妾身信不過皇叔的生死兄弟,隻是一來,自家父薨逝,晉安早已是伶仃孤苦,蒙義父收留,自不敢妄稱公主給老爹招致禍患。二來,曹操把持天子詔令,名號乃他擬封,追殺令也是他親筆簽發,如若身份泄露,怕是諸多紛擾紛至遝來。三來,妾身不過一婦人,心中無甚天下大誌,現下既已許配人家,自當遵從夫綱,孔明不當被牽扯進宗親泥沼當中。如若主公還需要緣由,妾身便跪在這裏千千萬萬地列舉便是。”說著,一叩首。
劉備惶恐,連忙上前攙扶,哪知晉安不起,無奈隻得端正回禮,“聽憑公主吩咐。”
“皇叔客氣,朝廷敕封易襄公主之名號,個中緣由望皇叔體諒。身份這東西,虛無縹緲,妾身婦人之身,不甚看重。如能對主公有所裨益,自是赴湯蹈火,義不容辭。隻盼平日裏,妾身之身,於公於私,一如往常般仍是諸葛氏黃月英。”
“謹遵公主懿令。”劉備唇線微翹,躬身作揖道。
“主公客氣,容妾身更衣。”
“某等在正帳恭候二位大駕。”說著,三人便退將出去。
劉晉安娥眉一凜,音色清厲道:“小人嘴臉。既知難以收服我心,竟強逼我就範!”
“他本就是借著中山靖王之後、皇叔劉玄德的身份起家,如今有晉安這個皇命親封的正牌公主加大贏麵籌碼,自然是求之不得。說到底,還是‘窮’怕了。”孔明打趣笑道。
劉晉安就坡下驢,眉毛一揚,“那便看在夫君麵子上,賞光赴宴罷。”
“不甚榮寵,多謝夫人。”諸葛亮逗趣道。
林嵐清早便奉命大搖大擺地去荊州劉表處傳完蓋著易襄公主金印邀曹操荊州一會的書信,命其官府郵差速速遞入許昌。回來正聽到屋內夫婦二人笑聲朗朗,隻聽孔明道:“夫人,為夫手拙,不會挽髻可如何是好?”
劉晉安笑道:“哈哈,這可如何是好,主公要的公主儀架,莫說鳳駕鸞車,即便是一副像樣的華服金釵都拿不出,現如今,差使小廝連個日常發髻也不會挽,這公主儀仗,好生玩笑!”
林嵐門外請安,報道,“果如姐姐所料,我在城中逗留一日,故人果然來了。那人備了薄禮,讓我轉交姐姐。”林嵐將一隻錦盒放在桌上,劉晉安與諸葛亮相視一笑,“這廝倒還真是洞若觀火,舉手之勞處便知我憂。”可不怎的,那裏頭裝的是一副合其品級的宮裝禮服,嫣紅織錦,雀羽暗線,金絲描鳳,那一幅點睛金玉珠翠又何其雍容華貴。
“嗬,這份大禮……”劉晉安與諸葛亮相視不語。最終,諸葛亮淡淡道,“林嵐將這好生收好,夫人近期要用一用。現下麼……”
“就那套雲紋常服,取支青玉簪子。”林嵐聞言便進去了,劉晉安複又望著孔明道:“隻是身從前在府裏的常服,規製必是不稱的,無妨罷?”
孔明一笑了之,“我替你挽髻。”隨之將手裏的羽扇交給劉晉安,劉晉安隻顧低頭把玩著那把鵝毛羽扇,問道:“緣何四時都拿著把扇子?”
“初見你那日,妄圖借扇子掩飾由衷心虛罷了。”孔明雲淡風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