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一聲。
伴隨著鈴鐺的響聲,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了。
來者全身都覆蓋在漆黑的鬥篷之下,他的腳步沉重而遲緩。
“歡迎光臨。”
店主放下了手中正在擦拭的酒杯,笑容滿麵地抬起了頭。
客人慢慢地走到了櫃台前坐下,好半天都毫無聲息。店主也不著急,就那麼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是一間小小的酒館,小到除了櫃台之外沒有其他的座位。大門打開之後向前走五步就可以坐到櫃台前,整個空間是一個長方形的布局,盡頭就是店主所在的櫃台,台前擺著五把高腳椅。
客人就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他的黑鬥篷上隱隱有銀色的符文若隱若現,看起來神秘又瑰麗。他足足沉默了十分鍾,才說了進來之後的第一句話。
“有什麼……可以喝的?”
“隻有一種!”店主語調熱情地說,“介紹您來這兒的人沒說嗎?能喝的隻有本店特製、獨有、推薦的【店長特調】!在您為鄙人講述過您來這兒的理由之後,就會為您奉上!”
客人又沉默了很久,當他再度開口時,那蒼老的聲音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我名叫霍爾特。
白胡子的霍爾特,如果您生活在我們那裏的話,應該就會知道我的名字。人們叫我法神,殺神者,諸如此類的稱呼。
說來可笑……過去的我竟然沉湎於這種虛無的名聲當中,並沾沾自喜。如果是過去的我,大概早已經踢開那扇門,並頤指氣使地命令您了吧。
在我們那兒,法師是個相當高貴的職業。在平民的眼睛裏,法師簡直就是神。
而我,就是出身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平民家庭。在小時候的我看來,法師簡直是世界上最最偉大的人了,所以當那個老頭子--我的導師說要帶走我的時候,我根本就沒猶豫--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就這樣,我也成為了一個法師。曾經我是那麼的驕傲於我的選擇,但現在我卻已經開始懷疑它了。
您的眼神沒有任何疑惑……看來是看慣了像我這種人了吧?在向我的奴仆傾吐心聲的時候,他驚訝萬分,‘天呐,您瘋了嗎,您有了這樣的成就,卻在後悔成為一名法師?’
這並不怪他,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瘋狂。但這是有緣故的。
六歲的時候,我為了成為法師離開了我的村莊。在我有了些成就之後再次回到村莊,但他們看我的眼神已經不再是帶著友善而是敬畏與恐懼。
十歲的時候,為了在導師麵前爭得首席的位置,我對當時的首席下了毒,讓他再也沒能從床上爬起來--因為一點小小的失誤。那以後,我就成了大法師的首席弟子。這藥劑配置的失誤讓我嚐到了惡的甜蜜。
十五歲的時候,為了學到導師所有的法術,我在摯友的卷軸上動了手腳,將他傳送去了下層位麵。當時導師打算分別教我們兩個各一半他最強大的法術,因為這,他隻能把本應該由我的朋友學習的法術教給了我。
二十歲的時候,因為導師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教給我,我為了不讓其他人學到引爆了他的法師塔,讓他上百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而他自己也很快就死在了我的手中。
三十歲的時候,我和一個女人結了婚。一年後她為我生下一個女兒,當時的我因為參加法師會議沒有趕回去陪伴她,而她死在了產床上。那之後我將女兒交給父母撫養,她的成長我完全沒有參與過。
四十歲的時候,我的敵人為了報複我,殺死了我的父母兄弟,隻有我的女兒幸免於難,我曾經發誓要好好守護她,但是——
目睹了那血腥場麵的她,在高燒號泣了三天後最終死去了。
即使我最終殺盡了所有對他們動手的人,然而他們已經永遠消失了。
那之後我變得更加暴戾,更加一心沉醉於魔法。在我從法術中回過神的時候,身邊的所有人都已經被我趕得遠遠的。
我曾經以為這不重要。權力,名聲,財富,力量——人類渴慕的一切都已經盡在我手。但是某天,那個介紹我來這裏的家夥,我新召喚的惡魔,他無意中說了一句話:‘您這麼強大的法師,竟然連一個能夠沒事兒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我突然就被這句話擊垮了。他說的沒錯,白胡子的霍爾特,科塔大陸最強悍的大法師,私下裏竟然連一個聊天對象都沒有,隻能對著召喚物喃喃自語——多麼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