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灰茫茫的穹空,灰茫茫的山崖,灰茫茫的一片樹林,連那呼嘯的山風也在灰茫的呼嘯著,樹梢吱啞的搖曳,搖碎了那片自然的靜諡,此刻,在那靜蕩蕩的山崖頂上,飄過來一股腥膻的怪味,一片能讓人作嘔的血腥,斑斑殷紅的血漬自山崖上滴下來,一滴滴……沿著山壁朝下麵滴下來,血是鮮紅的,紅的令人駭懼,血味是腥的,腥的能令人嘔吐……

隨著這股濃烈的血腥味,山穀的林梢裏響起一陣劇烈的騷動,一聲聲沉悶的怪吼自林裏暴傳過來,緊接著是一道道黑影自林裏朝這山崖上撲來,那群攢動的影,有灰的,白的,黃的,甚而是雜色的,看起來這群疾奔的東西,像是一群野狗似的,自四麵八方擁來,仔細瞧近了,那不是狗,是一群比狗悍酷冷厲的野狼,它們瞪著一雙雙冷厲無情的眼珠,循著那股血腥味,低嗅著,一路朝山崖上奔去,血腥味令它們瘋狂,令它們貪戀的爭相撲奔著,但它們卻相當有智慧的在克製著自己,彷佛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束縛著它們,當它們發現此欲獲取的獵物就在眼前之時,它們奔行的勢立刻緩緩下來,放慢了步,緩緩朝那獵物圍去,那是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一個全身被刀刃割過的血人,他似乎是殘留著那一口未斷的氣,自喉間發出一種無奈而痛苦的呻吟,殷紅的血自傷口進流而出,隨著那呼烈的山風,那血腥味飄傳在這群野狼的鼻息之間,那誘惑的血腥味,令這群冷厲的狼群饞的在直流口水,它們幾乎要撲過去,但它們卻似顧忌著什麼,僅是繞著那個滿身鮮血的漢打圈。可是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圈也愈來愈小,畢竟“血”的誘惑太大了,它們是群野獸,是群沒有人性厲酷無情的野狼,它們眼裏已燃燒著—股烈焰,一股無休止的貪求之色,狼嘴裏俱滴著口水,恨不能立刻飽食一頓,當它們繞行一匝之後,發現這山崖除了這個傷重欲死的漢外,再沒有生物之時,它們同時發出了狼嗥,那是一種獸間的歡呼,刹時,整個山崖都被這陣狼嗥聲淹沒,震得林梢吱吱作響,而那垂死待斃的漢卻在這時發出一聲絕望的浩歎,一種對生命無奈而又留戀的歎息……

上百的野狼個個凶狠冷厲,一雙雙布著血絲的眼珠瞅著那個臉如紅柿的漢,個個都在等待那一撲而上的機會,突然,一頭淺黃色的野狼似乎耐不住這血腥味的刺激,低吼一聲,倏地朝那漢撲去,而其餘的野狼緊跟著這黃狼之後,紛紛隨後搶出,驀地裏,一個碩大的大黑狼發出一聲巨吼,這奇特的吼聲竟將所有的野狼震懾住了,同時刹住了身勢,靜伏在那裏沒有一個再敢動彈,那大黑狼身如矢般的疾射而至,將搶先撲出的黃狼攔在血人之前,一口咬住那黃狼的頭,運勁一甩,一隻血淋淋的耳朵已被那黑狼咬了下來,黃狼慘叫一聲,夾著尾巴跑進林裏,那黑狼似是具有無限權威一樣,低吼一聲,環視了四周一眼,沒有一隻野狼再朝前一步,但發出不平的嚎聲,低低的吼著……

此刻,天空傳來幾聲怪叫,數隻兀鷹在空盤旋,它們在空旋飛低回,等待分食那剩餘的殘渣……山風冷烈的刮著,大地已蒙上一層慘厲的灰黯,在這樣的山穀裏,在這樣的環境裏,那個奄奄一息的漢,似乎已絕了生意,劇烈的喘息起來,他絕望的發出冰涼的歎息,雙手緊緊地握著,突然,他的身動了一動,右手突然舉起來,在那個掌裏有一顆晶瑩奪目的紅珠,那紅光在掌心裏流閃,灰黯的山崖突然紅亮起來,那閃爍的紅影令這群野狼駭懼的不安起來,它們同時退了幾步,似乎對這顆瑩紅流轉的珠有些畏懼,那黑狼目睹紅珠之後,疾切的發出聲長鳴,它的吼聲強勁有力,隨著山風飄傳出去,在山穀裏回蕩低旋,緊隨著這聲狼嗥,遠處遙遙傳來一聲清嘯,隻見一個健壯英俊的少年,跨在一頭碩大的野狼背上,朝這裏疾射而至,這少年赤著上身,健碩的胸前尚有一撮胸毛,他雙目如珠,黑白透著一股威猛,寬厚的嘴唇,如菱角樣帶著一絲笑意,赤露著上身,僅有一條短褲,跨坐在狼身上,平穩有勁的朝這裏奔來,四周的野狼俱發出一聲歡呼似的叫聲,這黝黑的少年向這群野狼揮揮手,跳下狼背,一雙目光陡然落在這滿身是血的漢身上,那漢在垂死邊緣,突然發現一個神色威猛的少年出現在狼群裏,似是一怔,繼之精神一振,強忍著身上的痛苦,顫聲的道:

“你……你是……”

那黝黑少年冷厲的在這漢身上溜轉,當他確定這負傷頗重的漢已沒有攻擊能力,朝前跨進了數步,站在這漢身邊,冷漠的道:

“北地狼穀,不容外人闖入,你是哪裏來的?”

那漢沙啞的道:

“惡狼穀,惡狼穀的狼王……”

這少年被那漢稱為狼王,心裏仿佛相當高興,撮口長嘯一聲,一隻白狼自遠處躍奔而來,這隻白狼看來相當威猛,在它身上馱著一個小木箱,少年摸摸狼頭,自那箱裏拿出幾片草藥,他用嘴嚼了嚼那些草藥,在那漢身上將藥汁吐上去;說也奇怪,那些嚼碎的藥末居然止住了這漢身上的血,那漢隻覺藥汁透著清涼,刻骨銘心的痛楚立刻減輕了許多,他喘了幾口氣,道:

“朋友,謝啦!”

黑黝少年雙目依然冷冰,淡淡的道:

“我們不是朋友,我根本不認識你,幫你止血也不是為了救你,我是為了我的孩們,一個人的血如果流幹了,他的肉就沒有多少了,我上百的孩要分你身上那點肉,哼哼,它們分不上幾口……”

那漢聞言全身一顫,抖索的道:

“你要用我的肉喂狼……”

那少年嘿嘿的道:

“這有什麼不好?它們比咱們人要善良多了,除了吃之外,不會再想別的事,我們‘人’就不同了,貪得無厭,狠毒十倍於狼,你老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喂喂這群畜牲,總比你曝屍荒野,任風吹雨打要強的多……”

那漢聞言忽然揚聲大笑,喘著氣道:

“好,小哥,我願意以身喂狼,喂狼總比落在那群野獸不如的畜牲手裏要強多了,我還是要謝謝你,畢竟你減輕了我目前的痛苦,小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那少年沉思片刻,道:

“我叫黑仔,山下的人叫我狼仔……”

那人胸脯起伏加劇,若不是他有著無比的內力支撐,此刻早已命喪黃泉,他連喘幾口氣,道:

“好,黑仔,這名字很鄉土味,不過,小哥,一個人總是有名有姓,總不能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我金長泰臨死遇上你,也算有緣,願將手的‘血玉神珠’送給你,但,你拿了神珠要立刻離開這裏,因為那些追我的人會很快追來這裏……”

說著已攤開手掌,掌心裏那顆血紅色的珠光華陡然四射,耀眼奪目,那少年黑仔看的心一跳,道:

“對不起,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喜歡玩彈珠,這種東西對村裏的孩倒很有用,對於我,哼哼,沒多大用處。”

金長泰長歎一聲道:

“黑仔,這可不是普通的珠,多少人為了它送了命,別人想都想不到,你卻拒之門外,唉!孩,你不知道‘血玉神珠’的來曆,否則,你就不會拒之不收了。”

黑仔嘿嘿地道: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希罕……”

金長泰想不到這孩渾樸的這樣純真,不貪不嗔,連武林視逾生命的“血玉神珠”都不放在眼裏,喘聲道:

“小哥,算我送你的紀念品總可以吧。”

黑仔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

“你硬要給我,我也不客氣了,不過,你別指望我救你,這群狼已餓了好幾天,他們已被你的血腥味引的饑火上升,隻怕連我都管束不了它們……”

金長泰此刻似乎是傷勢加劇,胸前起伏的更加劇烈,他喘了半天氣,麵上扭曲的更加厲害,顫聲道:

“小哥,珠是送給你了,不過,你拿了珠立刻就走,讓這群狼將我分屍好了,最好是屍骨無存,讓那些比狼還惡毒的東西永遠找不到這顆珠。”

黑仔略一猶預的道:

“好吧,既然你自己也願意喂這群畜牲,我也不跟你客氣了。”

他率真無邪的上前自金長泰手拿起那顆“血玉神珠”,哪知這顆珠入手居然有種灼熱的感覺,他詫異的望了珠一眼,隻見這顆珠如血樣的赤紅,一層紅濠濠的光暈自珠裏緩緩流瀉,黑仔覺得十分好玩,不禁在空拋了幾拋,抓在手裏,哪知當他目光落在金長泰的身上時,金長泰卻如燈枯油盡樣的,連眼皮都抬不起來,僅有一口氣在喘著,黑仔一怔,道:

“喂,你怎麼啦?”

金長泰寂然未動,仿佛死了一樣,其實他此刻神智還很清醒,暗歎息,忖道:

“孩,你哪知神珠的神奇,我將它交給你,那股能支持我的力量頓失,但願你能好好擁有它……”

此刻,狼群裏突然有股騷動,黑仔的眼睛也突然亮了起來,金長泰驀地睜開眼睛,顫聲道:

“孩,你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