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第一場雨,使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蕭瑟寒意。
天已經完全黑了,胡同兩邊的矮房間或地透出昏暗的燈光,我裹緊風衣輕輕地穿過狹窄的胡同,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菲兒一定等急了吧。”我暗忖,不禁加快了腳步。
終於在胡同盡頭處一間如周圍一樣簡陋的矮房前停下腳步,我在開門前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著門口處的地麵,一些細小的碎砂石零零散散地躺在地上,在確定與我離開時沒有什麼兩樣後,我輕輕籲了口氣,拿出鑰匙打開屋門閃身而進。
“哥?”一聲輕喚傳來。
屋裏沒有開燈,空氣清冷得仿佛很久沒人居住。憑借窗口模糊的光線循聲望去,我看見菲兒蜷縮在沙發的一角,整個身體都躲在陰影裏,隻有兩隻眼睛在暗處閃閃發亮。
胸口不禁隱隱作痛——這是一直以來都在陽光下歡笑的我的菲兒啊。
強忍心中的酸楚,我微笑著走過去說:“菲兒,等急了吧。”
“沒。”菲兒垂下眼簾,遮住暗處的兩點光源。
我暗笑,這小妮子一對我說謊時就會不由自主地躲開眼神,真是個可愛的小動作呢。
不想拆穿她,我走到她旁邊靠著她坐下,將手中的紙袋遞過去說:“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菲兒打開紙袋,看到裏麵微溫的糕點後,幾乎是迫不急待地抓起就吃。
我的眼光落在她修長的手指上。以前菲兒吃飯時總是端坐在餐桌旁、姿勢和諧而優雅,可在經曆了這兩個月的逃亡生活後,她似乎已十分習慣於這種人類最原始的取食方式了。
菲兒幾乎是一口氣就消滅了3塊蛋糕,也許是饑餓稍緩,她抬起頭看向我,於是發現我正看著她的手。
“哥,你吃過了麼?”嗬嗬,這小丫頭一定誤會我看的是她手中的蛋糕吧。
“嗯。”我簡單的回答。實際上由於胃痛得厲害,我從中午就沒有吃任何東西了,現在胃早已麻木了,沒有半絲食欲。
似乎不太相信,菲兒用她湛藍的眼睛緊緊盯著我。我麵不改色,騙菲兒這種純潔的小女孩,對我來說可是沒有半點壓力的。我伸手揉亂菲兒的長發,戲謔地說:“我現在可是家裏的頂梁柱呢,不先把自己喂飽了怎麼行。我可不想看你出去討飯呢。”
“哥,你瞧不起我!我能做的事多著呢……”菲兒急了,將手中的紙袋撇開就要和我理論,但看到我眼中的笑意時,她一下子反應過來,撲到我的身上嬌嗔地說:“哥,你欺負我!”
我輕輕地笑出聲,將菲兒的頭攬到我的肩上,然後伸直兩條長腿,讓自己更舒服地陷在沙發裏。沙發有點硬,不過我已經很知足了。
菲兒乖乖地靠在我的肩上,和我一起享受這份安逸。
過了一會兒,菲兒歎了一口氣說:“哥,你知道麼?隻要能和你在一起,無論怎麼苦,我都覺得非常安心……可是近來你的臉色好蒼白呢,我有點擔心……”
菲兒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抬起頭看著我,冰涼的指尖輕輕滑過我的臉頰,我看出她的眼中滿是擔憂。
我故意笑著,說:“菲兒,是誰總說蒼白是貴族的象征、並一直以自己的皮膚毫無血色而驕傲的?”
菲兒這回似乎已是打定主意不跟我計較,她表情嚴肅而且堅定地說:“哥,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明天我要出去找工作!”
我微微揚起眉毛,僅僅兩個月的時間,菲兒變得堅強了,有了自己的主見。幸好對說服她這樣年齡的女孩,我還是頗有自信的。
“噢?腿不痛了麼?”我先避重就輕。
菲兒的眼睛在我的注視下閃了閃,“嗯——隻要不是劇烈活動。”
“那麼說說看,你打算做什麼?我倒還真想不出什麼工作可以不查身份證並且肯收用十五歲的‘童工’的。”
見似有商量的餘地,菲兒的眼睛亮了,她十分自豪地挺起胸說“以我現在的身高,我就是說自己是十七、八歲,他們也一定會相信的……。”
我隨便撇了她一眼,直接打斷她“嗯,如果再強調隻是發育稍差的話,倒也可以混過去……”看到菲兒的表情不善,我急忙識趣地說“繼續。”
菲兒咬了咬下唇,不過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和我一般見識的時候,稍猶豫了一下,她垂下眼簾說:“我可以和你一起到‘銀夜’工作的。”
這回輪到我的眼光不善了,不過大部分是裝出來的,我早就猜到菲兒會這樣說。在如今這個世道,不要證件又不問年齡的工作怕這是最常見的一種了吧。
見我不說話,菲兒有些沉不住氣,急急地擺事實講道理:“我可以彈琴不是,以我的水平應該沒問題吧……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和你一樣做侍應啊……”
“停。”我再次打斷他,“你可知道我做的可不是‘侍應’。”
菲兒疑惑地看向我,也許她正在想我這樣年紀的男孩子在“銀夜”不做侍應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