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張華遺像唇邊那縷凝固的微笑

“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詩經·大雅》

悠揚嘹亮的軍號聲,迎來了古都又一個黎明。西安朝陽門外,“第四軍醫大學”的校牌,在早霞躍動的第一縷燦亮中格外醒目;校園裏那一株株挺拔的梧桐樹蓊蓊鬱鬱,散發著高清的清香。

又是一年一度畢業分配的豐碩季章。

貼在學員宿舍樓前樓後的每份決心書都被朝陽染紅了;操場上那些胸膛裏裝滿熾熱抱負的年輕軍人的理想也被這冉冉而升的陽光舉得更高了。

第四軍醫大學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這裏的每一天都是新的……

真正的飛翔是靜止的。

這座靜靜的校園裏儲滿了鷹擊長空般翅膀搏動的聲音。

僅僅十多年來,他們的校史上就出現過三次輝煌的記載。每一次輝煌部把他們培養的出類拔萃的優秀學員的名字刻在高山上,變成光芒,塑進曆史。

第一次,一個不朽的名字:張華。

曆史的鏡頭在他生命閃光的瞬間定格。

1982年10月20日,《光明日報》在頭版發表長篇通訊,所報道的這位年輕的軍校大學生“任灑青春血,拋頭為他人”的瞬間壯舉震撼了全國——1982年7月11日,星期天。正在四醫大第二附屬醫院上臨床課的張華,一大早就從二院所在地灞橋郊區乘車進城,他打算在緊張的期束考試到來之前,利用這個休息日上街買點東西,好在假期回家時送給弟弟妹妹。去年暑假探親是在洪水中度過的(他回到父母所在的黑龍江七台河市,正遇上多年罕見的洪水。他家住地一片汪洋,房子浸泡在兩米多深的洪水裏。他顧不得管自己的家,就跳到水裏幫居民轉移,先後幫助四屍工人脫離險境,還幫他們打撈起被洪水衝走的物品……),他連自己家的搬遷都沒多管,更無暇同親愛的弟弟妹妹傾心交談。他想這次探親一定要好好聚一聚,玩一玩。

他興衝衝地買好了東西,又到離校不遠的康複路南口,請在馬路西側設攤的個體戶裁縫白師傅幫助修理一件襯衣。此時,大約是上午9點40分。突然,從馬路東側傳來了一陣急促而焦灼的呼喊聲:

“救人啊!掏糞的老漢掉進糞池了!”

“快救人啊!”

康複路南口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常在這裏擺攤的師傅知道,公共廁所前麵那個地下蓄糞池有三米多深,池口隻有二足見方,在氣溫已達三十六七度的伏天,老漢跌進糞池,哪能沒有危險?他們的心裏像壓了石頭點著了火,又沉重又焦急,紛紛向糞池奔去。

聽到呼救聲,張華把手中裝有照相機等物的背包驀地往台麵上一扔,飛快地脫下了軍帽和軍衣,連一聲囑托也沒說,就轉身飛也似地衝過十幾米寬的馬路,趕到糞池邊。一股臭氣,熏得人難以近前,無數蠅蛆在糞尿中蠕動,讓人惡心作嘔。年輕的解放軍戰士一把拽住正要下去的裁縫師傅李正學,大聲說:

“您年紀大,不要下,讓我下!”說著,他拉開李師傅,跨上糞池口,沿著竹梯,“嗪嚓嚓”地急速而堅定地下去了……

盡管素不相識,但小夥子在刹那問的這些舉動,給全體在場的人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他那急迫的聲音,像浪濤衝擊著每個人的心。

說時遲,那時快,張華已經下到了糞池的液麵。

跌下去的老漢這時已經俯臥在糞水裏,上有頭發露在外麵。張華左手緊緊握住梯檔,然後傾過身去,用右手從一米外的糞水中拽過老漢,又一把抱在腰間,挺起腰杆,疾聲喊道:

“人還活著,快放繩子!”

讓我們永遠記住這偉大的一瞬!永遠記住他那矯健的身影和緊迫的聲音!

這是一位年輕的大學生留給我們的最後的形象!這是一位共產黨員在人民的危難麵前獻上的一顆赤子之心!

誰也沒有料到,張華的話音剛落,猛烈的沼氣把他也熏倒了。隻聽“撲通”一聲,他同老漢一起跌進糞水之中。

當他被在場的群眾搭救上來的時候,人們用清水衝去他鹼上的汙糞,隻見他臉色鐵青,卻依然是一副堅毅的麵容。

人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送進了醫院的急救室。

值班醫生趕來了,專家教授趕來了,學校和醫院領導趕來了。可是,注射強心針,無效!吸痰給氧,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