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殿下的聲音有著強自壓抑的顫抖。
洪麟低下頭，微不可察地咬了咬牙，“我愛慕皇後。”
“你說你愛慕皇後？”殿下手指死死地攢住了椅子的扶手，深吸一口氣，“通通給我出去，除了洪麟。”
“出去！”他咆哮出聲。
呆怔了一下的建龍衛們連忙押著皇後出去了，房裏隻剩下殿下和洪麟。
“洪麟，我再問你一次。”殿下的臉色鐵青中帶著蒼白，眼睛漸漸有些發紅，“你剛才說什麼？”
“……我愛慕……皇後娘娘……”洪麟用力閉上眼睛，終於橫了心說出這句話。
殿下的臉上在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血色，整個人似乎一下子抽去了所有的生機，連憤怒都不再有表達的力氣。
他沉默了很久。
洪麟沒敢抬頭看他，直到殿下的聲音疲憊地響起。
“洪麟，我就問你一句話。”
洪麟有些驚訝地抬頭，在他的記憶裏，殿下無論是生病或是傷重臥床的時候，都不曾有過如此疲憊的語氣，又仿佛是在無盡的黑暗中用僅剩的力氣想抓住最後一絲光明般的……絕望……
“你到底有沒有……哪怕一點點……愛過我？”
洪麟抬起頭，對上殿下淒絕的眼神，突然感覺心髒似乎被人狠狠地緊握了一下，痛得近乎窒息。有那麼一瞬間，他有強烈的改口的衝動。
可是……皇後……如果他改口，責罰就會落到皇後的頭上，作為一個男人，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讓女人頂罪的懦夫行為？
“……沒有……”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殿下眼中最後一絲希望的火焰終於徹底地熄滅下去，飄零成蒼白空洞的灰燼。他撐住椅子，起身的時候身子搖晃了一下。
洪麟強自按捺住跨上前扶他一把的衝動，握緊了拳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眼裏已經彌漫起了潮濕的水霧。
殿下並沒有倒下，他隻是輕微地搖晃了一下，又很快地站穩了身子。他慢慢走到門口，然後打開了門。
暴雨嘩嘩地衝刷著夜晚的皇宮，洪麟跪在冰涼的地上，聽見殿下的聲音在雨中毫無起伏地響起。
“皇後明日起遷往別宮養胎，直至生產。洪麟革出建龍衛，降為普通侍從隨同前往，總管一職由副總管頂替。今夜之事，誰都不許泄露出去一個字，聽見了嗎？”
洪麟聽到弟兄們整齊的應聲，然後是殿下離去的聲響。
“洪麟，洪麟！”他感到皇後撲過來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是他卻似乎完全不想回應，“你有沒有事？太好了，你沒事……我們居然活著，我們居然還活著……”
他渾渾噩噩地抬起頭。
我們還活著？
終於，一道尖銳的疼痛穿過麻木的外層來到心髒，像窗外那道刺眼的閃電。
是的，他們還活著。
那麼，死的是誰？
“洪麟。”
從窗口回過頭來，洪麟看到挺著大肚子的皇後。
皇後快要生產了，這九個多月，他們都呆在別宮裏，不被允許出去，也沒有外界的消息進來。日子倒是過得很舒服，衣食依舊精致，雖說他是作為侍從過來的，但在皇後的照拂下卻儼然已成了這裏的男主人一樣，也沒有下人敢說什麼。
隻是心裏總空蕩蕩的，像缺了什麼，永遠隻能麻木地跳動。
“娘娘快要臨盆了，請您坐下吧。”洪麟扯動了一下嘴角，扶著皇後在椅子上坐下。雖說這是自己的孩子，可他似乎總也找不到那分親切感。
“這個孩子，是要送回宮去的吧？”皇後輕撫著九個多月的肚子，微微斂起纖細的眉。
“昨天，寒柏帶來了……殿下的口諭，由我將生下的孩子送回宮中。”洪麟頓了一下，在想起那個男人的時候感覺心髒突然抽搐了一下，連呼吸也是輕輕地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