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1 / 3)

Part 4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我知道死亡是命定的終點,世間眾生皆無法逃脫。可我不知要用多久才能習慣一個沒有你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誰能夠代替你呢?代替你對我的寵愛深愛甚至溺愛,代替你逐漸混濁的嗓音和斑駁花白的頭發,代替你永遠溫暖的懷抱和仿若含淚的眼神。誰能夠代替你呢?代替你最深沉和無私最不求回報的愛意。

Part 4

今日陌生的,是昨日最親的某某

小岩井

我想起我拍著胸脯跟我爸說我們要做一輩子兄弟的話語,覺得心裏像是被誰砸了一錘似的,嗡嗡作響。

去年年底,我在東門口的地下通道裏綁鞋帶,綁著綁著突然感覺一個巨大的陰影矗立在我麵前。

我抬起頭,是一個高壯的城管,虎目圓瞪地看著我。

我左右看看,覺得莫名其妙。

“大哥,我就綁個鞋帶,沒影響市容吧?”

“岩井?哈哈,是你小子吧?!”城管突然笑了起來,雙眼眯成了一條縫,露出了牙床。

這熟悉的笑容如雷電鳴閃,瞬間記憶中跳出來那個曾被我拋棄的小胖子。

“不是吧,鮑羅?!”

時隔多年,我們陷人了重逢的喜悅之中。

“兄弟相逢,三碗酒呀!喲喲嘿!”鮑羅毫無征兆地在燒烤攤大聲唱起歌來,引來一陣側目偷笑。“你幹嗎……嚇我一跳……”我剛舉起的酒杯尷尬地停在半空。

“高興啊,遇見以前的好兄弟!長歌當痛飲,舉頭望明月啊!”

鮑羅笑得牙床又露出來了。

“你就少裝文藝了哈,這什麼破詩啊!”

“哈哈哈哈……”

皓月下,燒烤攤上,我們暢飲笑談,憶往昔犯“二”的歲月。

鮑羅是我初中時候的死黨。這話毫不誇張,他曾經在我遇到社會不良青年勒索的時候不顧一切地衝上去為我抵擋,很悲壯地對我說:“不要管我,你先走。十八年後咱們還要做兄弟!”

我熱淚盈眶,看著他矮胖的身體被對方一個反手撂倒,真是想跑也跑不了……眼看敵人步步逼近,說時遲那時快.我CD冷卻完畢,即時發動了我大嗓門的優勢,開啟buff―希望聖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後的時刻,每個人都迫不及待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鮑羅,站起來,我們一起跟他拚了!+八年後還是好兄弟,他媽的!殺―”

鮑羅躺在地上看著越跑越遠的我,嘴巴抽搐著……

社會青年一臉見到鬼的神情,被我的技能凍在原地,鮑羅趁機站起了身,尖聲大叫:“搶劫啦,救命啊!!!”

很快遠處一些路人圍了過來,不良青年吐了一口痰,說著狠話,一溜煙兒跑了。

從此,我以為我們的友誼惰比金堅。直到分班前。

鮑羅和我的友誼是從動漫開始的,他最喜歡《龍珠》,我也是。我們在傳閱一卷一卷的漫畫中打下了堅實的友誼基礎。

雖然鮑羅又矮又胖,卻是個足球高手。受《足球小將》這部動畫片的影響,他很小就開始瘋狂地練習球技,這麼熱愛運動還這麼胖,也真是個不解之謎。

在學習上又懶又笨的鮑羅,每當下課鈴響後,奔跑在球場上時,就成了夕陽下一個靈動快活的少年。

一次足球比賽,中途下起了暴雨,帶著球飛馳的鮑羅邊咆哮著邊過人,直奔禁區前沿。像條靈活穿梭在水裏的安康魚,張牙舞爪,天地合一。

暴雨澇沱裏、夕陽遠照下他飛馳的身影,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整個初一、初二,我們幾乎形影不離。他父母離異,據說他父親是個混賬,家裏的飯經常有一頓沒一頓的。我就經常邀請他來我家吃飯,看漫畫,玩遊戲。

一次期末考後,鮑羅在我家吃飯,我爸隨意問起我這次考得怎麼樣,我說還行吧,前三。

我爸又問鮑羅,他一直以為我的朋友應該也是那種擅長學習的人,鮑羅支支吾吾說:中遊吧,中遊。

隨後有次老師家訪,那位不開眼的年輕班主任對我爸說:“你兒子是個好苗子,就是老跟差生混在一起,小心被帶壞。”於是我爸明白了,鮑羅就是老師嘴裏的壞學生。

從那以後,我爸就不讓我叫鮑羅回家吃飯了。我拗不過他,憤恨地說:“兄弟才不管成績好壞呢!”

我爸淡淡道:“你不管,可是社會要管。再過十年你們還是兄弟,我就跟你道歉。”

我拍拍胸脯:“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兄弟!”

我從小就喜歡看書,經常去逛新華書店。一次跟鮑羅一起逛書店,看到一套《中國少年兒童百科全書》,裏麵有各種有趣的知識,博古通今,分外喜歡。我看了好久,又看看背麵的價格,吐了吐舌頭,對於十四歲的我來說太貴了。

“你想要嗎?”鮑羅問我。

“想呀,可是買不起啊,一套好貴哦。”

“下個月你生日,我送你吧。”

“哈哈,算了,你也沒錢。”

“我會想辦法的。”

鮑羅眼睛太小了,我沒有看出他眼神中的認真,於是就當聽過就算了。

然而在一個月後我生日那天,他偷偷把我叫到一條小巷裏,把他的書包遞給我,露出一角,裏麵是全套裝四冊的《中國少年兒童百科全書》。

“怎麼樣,我說到做到吧?嘿嘿。”鮑羅摸著鼻子嘻嘻笑著。我卻有種莫名的不安。

“這很貴,你自己飯還吃不飽,何必呢?”

“別管那麼多了,老吃你的,我也知道啥叫知恩圖報。”

當時的我光顧著感動,完全沒去細想背後的緣由。

那之後,隔一段時間鮑羅就會送我一些我喜歡的書,印象最深的是韓寒的《三重門》,也是他送給我的,至今還在。

直到有一天,初二暑假前,班主任一臉肅殺地把鮑羅和我叫到辦公室。

原來鮑羅送給我的書都是他偷的。幾次三番後引起了書店的人的警覺,終幹被抓了個現行,通報了學校。

我們被班主任一通訓斥,班主任對我一臉痛惜地說:“你是要考重點中學的人,怎麼能被他拉後腿!這麼小就有汙點,以後你的人生就毀了呀。偷東西是犯罪啊!”

“老師,岩井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是我自己手賤,什麼結果我都自己扛。”

我看著一臉義氣的鮑羅,心裏說不出是感動還是難過。隻覺得我對他的了解太淺了,我隻知道他家境不好,不愛學習,喜歡足球,偶爾打架,卻不知道他竟然還會去偷東西。

從來不喜歡看書的他,為了我竟然去偷書。他真的以為這樣做我會高興嗎?

從辦公室出來,我很生氣地對他吼道:“我再沒錢也不要你偷來的東西,這些書我回去就燒了,我看見它們就惡心!”

鮑羅低著頭,看著我憤怒的表情,低聲說了聲“對不起”,轉身一步一踱地離開了……

那一刻,平靜下來的我仿佛隱隱看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已經在我們之間漸漸升起……

那天之後,我開始有意疏遠了他。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逐漸不再主動來找我了……

那年暑假分班,我去了尖子班,他留在了原來的班級。在新的班級我交了新的朋友。全力備考的我,每天被學業壓得喘不過氣。偶爾經過操場的時侯,看到依然在夕陽下奔跑的安康魚,不再為他呐喊,想著明天還有小測驗,於是默默離開……

和鮑羅重逢後第一次吃飯,我們聊得很開心,說起以前同學如今的狀況,感歎人生如夢。

問他怎麼在做城管,他告訴我,初中畢業後他就去模具廠當了學徒,後來又學過廚師,去過工地,但是都沒有幹得久的。這兩年在親戚介紹下,做了城管,沒有正式編製,是新聞中常見的“臨時工”。

“城管這份工作怎麼樣?”

“其實我知道,城管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城市流氓’歎……其實都不容易啊……”

“足球還在踢嗎?”

“以前還常去學校踢球,後來門衛就不讓我進了,因為他覺得我是社會不良青年,哈哈……”

此時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總覺得怎麼回應都不對,隻有默默地喝酒,閑談些無關痛癢的話題。

就這麼聚了幾次,很快,我們的回憶都用完了,而當下的事,我們不再有交集。經常是聊著聊著,就僵在了那裏。

他跟我記憶中愛笑的小胖子已經離得越來越遠,說話也是三句就蹦出一個髒字,動不動抱怨社會,講的最多的無非是同事之間尋歡作樂的韻事以及工作上的不順,而我也隻能陪他喝喝酒,說些言不由衷的談笑。

之後我忙了起來,也就不怎麼出去喝酒吃飯了,即便有空,不是在備課,就是在寫文,實在無心赴約。他叫了我幾次,我都婉拒了,從此他就再也沒有叫過我了。

就這樣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個月,我似乎已經忘了這個偶然出現的舊友。

上周末晚上,我參加完一次沙龍,回來的路上,正和同伴有說有笑,忽然看到前麵有兩個城管模樣的人在跟一群唱歌的殘疾人麵紅耳赤地爭吵。快看―

眼看城管已經開始推操了起來,我們也越走越近,我才發現,其中一個高個子,正是鮑羅。

鮑羅也看到了我,眼中一瞬間露出複雜的神色,正在推操的動作,也一下停住了。

我想揮起手跟他說句話,可手卻不聽話,沉沉地留在了褲檔口袋裏,眼神不自然地佯裝著不認識。

鮑羅似乎看出了我神色的內涵,低了低頭,別過了身子,點燃一根煙,走向了另一個方向。留下另一個城管訝異的聲音:“鮑羅,你去哪兒?”

“一定是看我們過來不好意思動手了。”同伴自作聰明道。望向遠處的皓月,一陣悲傷湧上心頭。

十八年還沒到,曾經最親密的兄弟卻變得連打招呼都吝音了。

我想起我拍著胸脯跟我爸說我們要做一輩子兄弟的話語,覺得心裏像是被誰砸了一錘似的,嗡嗡作響。

我佇立在原地,看著鮑羅緩緩離開的沉重背影,又想起少年時他穿梭在球場上靈活過人的身姿……

我想,即使再相見,他也不會再對我露出曾經的笑容了。

Part 4

我多幸運,上輩子是你的情人

驚蟄小白

這個我從小仰望的硬漢,這個最愛我的男人,一直用最溫柔的方式心疼我、保護我。他的懷抱,就算是全世界,我也不換。我歡快地跳下公交,朝著站台的盡頭跑去。

我跳上那輛老舊的摩托車,聽著發動機震天響的轟鳴,吹著傍晚馬路上並不清新的風,將頭枕在前麵那個挺拔的背上,心想:我就想這樣和你永遠在一起,親愛的老爸。

據我媽說,我小時候沒人帶,所以很小就被送進了托兒所。那時候老爸所在的廠還是國營企業,沒有改製前廠裏還有專門給職工孩子上的幼兒園。雖然我從小就跟著老爸在廠裏混,但是什麼不肯讓阿姨們帶我去洗澡非私著老爸之類的光榮事跡,什麼跟著老爸混在男澡堂的休息室吃零食的愜意享受,我都很抱歉地不記得了……

不過,盡管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二+多年,可每當老媽、老爸對此津津樂道,爭相列舉我年幼各種作死圈事的時候,我好像又十分肯定那些都真實發生過。我搜羅腦中所有的記憶碎片,然後按我一如既往對老爸的依賴,按老爸對我一貫沒邊兒的寵愛,倒推出我幼時和老爸深厚的革命友誼簡直是秒秒鍾的事情!

老爸當過兵,有著敏捷而迅速的生活作風,也保持著一腔熱血和激情。即便是退役很多年之後,他仍舊會在釣魚島問題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憂心忡忡地拍著桌子說要上前線去扛槍。你看,這個年近五十,又高又瘦的男人,不管鬢角是不是冒出了白頭發,還總是有著帥氣的一麵呢!

從小學到大學,我從每天坐在80摩托車的前麵聽著老爸唱著軍歌去上學,到坐在光陽摩托後麵陪著老爸一起唱各種山寨的老歌,再到聽著老爸的指揮掛檔踩油門學開車,我截至目前的人生,近乎每一次“在路上”的時間都有老爸的陪伴。老爸不像老媽那樣擅長言語表達,但人們都說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如此看來,這個喜歡鄧麗君的單眼皮男人也是個高冷的腹黑呢!

高考那年,潔癖外帶強迫症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壓力,讓我那根“好髒”的神經再也鬆不下來。隻要一點點不如意,哪怕隻是一支筆掉到了地上,我都會為此抓狂半天,直到反複將筆用水衝洗至我認為的“幹淨”程度。如果是一本書掉在地上,那麼這本書的封麵就絕無幸存的理由,“撕掉”是我唯一能讓自己不再憎惡這本書的辦法……

強迫症不僅讓我備受折磨,也讓老爸、老媽跟著陷人一種煎熬,尤其是寵著我的老爸。他們必須小心翼翼地不碰我的床,不碰我的頭發,不碰一切我認為是大忌的東西。因為我隨時可能爆發的強迫症,就像不知道什麼時侯會爆炸的炸彈,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最愛自己的人。我每發一次脾氣都會後悔,可下一次我又會控製不住自己。即便是多換了一件衣服,我都開始有心理負擔,都覺得自己給老爸添了麻煩。那種可怕到自己都憎恨自己的扭曲狀態,那種連放聲大哭都不能釋放情緒的感覺,那種需要反複和身邊人解釋自己潔癖行為的尷尬,簡直就像是天塌下來一般讓我恐懼。

我那麼開朗的一個人,那麼歡脫的一個人,卻偏偏被這種心理問題逼到死角,逼到毫無還擊餘地,唯有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在防線一點點崩壞。老媽一度想帶我去正規的心理谘詢中心,我也開始向學校的心理老師求助,不過這種事若不是嚴重到要用藥物才能緩解,說到底還是要靠自己慢慢纖解。

記得那個夏天的深夜,窗外下起浙浙瀝瀝的雨,我埋頭在無盡的課業裏,卻再一次深陷人自己糟糕透頂的情緒。那窒息的感覺逼得我猛地衝到陽台,我淋著夜雨閉起眼大口喘氣求生,心中無數聲音在勸我放棄掙紮……老爸很快找到我,他一把將我拉進屋裏,將我緊緊摟在懷裏。他什麼都沒說,就那樣輕輕哭了。當那硬咽壓抑的聲響從那堅實的胸膛傳進我耳朵,我根本來不及抬頭便已心酸地縮在老爸的懷裏驟然號陶。

眼淚,終於流了下來。有部極治愈的動漫叫(Clannad),小小的岡崎汐說:“能哭的地方,除了廁所,隻有爸爸的懷裏。”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是如何泣不成聲的。

年少時的絕望,因曆練太少而來勢洶洶。我們總把經曆到的每一種殘酷當作滅頂之災,殊不知“後知後覺”才是人生最愛開的玩笑。

這些年,我漸漸長大,也漸漸走出少時的心理陰影,但老爸的眼淚永遠是我最珍貴的獨家收藏。這個我從小仰望的硬漢,這個最愛我的男人,一直用最溫柔的方式心疼我、保護我。他的懷抱,就算是全世界,我也不換。

小時候,我們都會被老師要求寫過一篇《我的爸爸》,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寫點兒什麼。而現在,早已沒了命題作文,我卻還是不知道要寫點兒什麼。兩者的區別是,從前沒覺得有什麼好寫,如今是想說的太多無從下筆。大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雖然說法有點老土,聽起來還帶一丟丟肉麻,但我仍舊要講:老爸.我多幸運,上輩子是你的情人!

Part 4

當他們老後,你還能陪他們多少天

沈善書

這世上最疼愛你的那個人,在有生之年裏,你對他說過“我愛你”嗎?他還在嗎?別人都叫他老鄭,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

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熱心腸,卻又總是被人算計。他是發電廠的職工,大半輩子的時間都奉獻給了電力事業。他沒怎麼說過他的曾經,因為我和他也隻是在這光陰的半路認識。關於他的二三事,我都是聽我姨夫說的,因為姨夫和他同是發電廠職工。

姨夫說老鄭在發電廠上班期間遵守各項紀律,老鄭值班時叫他悄悄翹班都不敢,時間久了,廠裏的職工便開始打起老鄭的主意。別人有事要麻煩他時,都會一個勁兒地叫老鄭哥哥啊,鄭哥哥,你幫我一個忙,我家裏有事需要請一天假,你能不能幫我帶班。他聽別人這麼說,總會義不容辭地說:“沒事,你安心地回家,我幫你帶班沒啥問題。”於是,原本該別人值班,都變成了他值班。他知道別人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無非是想耍滑頭玩一天,但他還是答應幫別人帶班,甚至逢年過節。後來,電廠裏的人都喜歡打他主意,因為他老實,話也不多,就好抽煙。你要是送他酒啊,他絕對要生氣。但是送他煙,他笑眯眯地說沒問題,帶班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春夏秋冬歲月交替後,他過了風華正茂的年紀,但不改他的熱心腸。這時,廠裏有一個女職工看不慣了,有一回趁他值班時就去敲門找他,問他怎麼無論大事小事都幫別人, 自己老吃虧這怎麼能行呢?他仍舊抽著煙笑眯眯地說:“沒事沒事,我還沒結婚成家,父母身體也好,同事之間幫幫忙沒多大事。況且吃虧是福。”但他不知道,從那時起,那個女職工有事沒事都會找他聊天。明眼的同事都看得出來,他倆肯定會擦出火花。果不其然,老鄭的結發妻子便是那個不嫌棄他窮、願意陪他同甘共苦的女職工。

想來.他們那個年代的婚禮應該不像今天那麼注重形式,更應該注重的是兩顆心的融合與相濡以沫的陪伴。兩人結婚後沒有很快地懷上孩子,這時不管是電廠同事還是親戚朋友總會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這讓他們兩口子也很無奈。後來,兩人也快年近三+歲時才有了孩子,是男孩。他倆畢竟也是吃過苦頭苦盡甘來的人,所以平日裏節儉,攢了一些積蓄。

老伴老伴,本應該是老來執手相伴。隻是歲月啊太無情,你怎能眼睜睜地看著這麼一對平凡樸素的恩愛夫妻生離死別?他們原本應該享受兒女孝順的天倫之樂,然而世事無常,他的妻子因病去世,留他一人支撐家庭。

他妻子去世後,他為她守製三年。

三年後,他以前單位的同事給他介紹了一個女人,那女人也是在自己年輕、兒子也才+歲的時候沒了丈夫。彼時,那女人的兒子讀高二,他們母子倆剛剛逃離一個有家室的壞男人近十年糾纏的夢魔。男孩第一次看見老鄭的時候,是在男孩家。當時男孩的母親特意把家裏收拾幹淨,還找了一件自己舍不得穿的衣服穿在身上問男孩好不好看,要不要化妝。男孩笑著說媽媽太可愛了,又不是初戀,隻是見別人介紹的對象而已,不必緊張。

老鄭來了後,男孩和他母親好好招待他。老鄭很樸素,一眼便看出是一個老實人。那天給他們做介紹的男子也在場,男子作為中間人介紹了雙方的情況,倒是男孩母親一個勁兒地說隻要人勤快,照顧家就行了,別的也不貪圖啥。男孩覺得,眼前的老鄭很親切、溫暖。那天以後,老鄭就經常去男孩家,久而久之,便住在了他們家,周末時回自己家裏看看。

老鄭在男孩讀高二的時候就進人他們家庭,到現在已有六年了。這六年的時間裏,他極力做好一個父親應該盡的責任,而男孩和他母親也都很喜歡他。每年清明節的時候,老鄭都要陪男孩母子倆去給男孩已故的父親祭祀,男孩的母親也會去他家給他結發妻子祭祀。不過這六年來,男孩從來都沒去過老鄭家,也沒見過他的兒子和女兒。而且,男孩的母親沒有和老鄭辦理結婚證。家庭聚會時,男孩家人會問男孩,那個鄭叔叔對他們好不好,男孩點頭說對他們特別好,隻是沒有辦結婚證,男孩怕自己的母親吃虧。男孩的家人與男孩的母親談心,讓她與那個男人辦理結婚證。男孩的母親則說,她和老鄭在一起隻圖個老來相伴便是了。況且現在各自兒女都長大了,都有各自的未來。

3.

男孩大學畢業後,老鄭仍舊會像以前那樣,每周給他二百塊錢零用,讓男孩多買些吃的,別餓著。老鄭自己患有糖尿病,身體不好,所以很少給自己買吃的,省出來的錢都拿給自己的兒女和男孩用。

男孩家貧,住的是父親在世時的單位家屬院,家裏還有欠債,而老鄭都一一地幫男孩家還清。男孩很感激他,很想喊“爸爸”兩個字報答他的恩情,可是爸爸這兩個字對男孩來說,極別扭,因為男孩十歲時便沒了父親,童年生活不愉快,遭逢了太多辛酸悲苦,尤其是一個有家室的惡霸男人在男孩十歲時闖人了他的家庭生活,更在男孩心中留下了陰影,所以“爸爸”二字於男孩而言,在他+歲時就已經從人生字典裏抹掉了。如今想要把“爸爸”二字喊出口,太難太難。

4.

2014年除夕前,老鄭在家突發疾病,幸虧他兒子發現及時,趕緊送了醫院。男孩的母親得知後,也立馬趕了過去。男孩當時上班,工作忙,便在第二天才去看望老鄭。

去醫院的路上,寒風凜冽。男孩望著走在前麵瘦小的母親,心中心酸不已。男孩突然覺得自己欠下母親太多恩情。男孩小的時候不懂事,因為鄰居的讒言罵過自己的母親,甚至揚言要與母親斷絕母子關係。男孩不知道當時這句話對他母親來說打擊多大。男孩的母親要養家,要撫養男孩長大,僅靠微薄的低保金與開小賣部勉強維持生活。然而在少不更事的年紀說出那樣的話,男孩現在想起來十分後悔。

男孩記得因為自己小的時候不懂事罵過母親,他看見母親哭了,不但不去安慰認錯,還離開家跑了出去。男孩也因為嫌棄母親做的飯菜難吃,當著母親的麵把飯菜扔在地上埋怨母親。清明節的時候,男孩不要母親與他們一起去祭祀父親,男孩說既然父親墓碑上沒你的名字,你這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憑什麼去。男孩不知道他說的這些話猶如一根針,一點一點刺進母親的心窩,留下了傷痕。如果歲月可以回頭的話,男孩一定不會說出那些傷母親心的話語,他一定要好好保護母親,讓她幸福開心。

那天,男孩與母親到了醫院。在醫院電梯裏,男孩的母親說:“等會兒見著鄭叔叔時,你能不能開口喊他一句‘爸爸’?他對我說過,他很想聽你開口叫他一句‘爸爸’,他怕以後沒有機會聽。”說到這兒時,男孩的母親硬咽了,用手擦了擦眼睛。男孩沉默著,沒有說話。

男孩和母親進醫院病房時,就老鄭一個人。老鄭說他知道他們母子倆要來,便叫自己的兒女先走了。男孩看見老鄭後,詢問了下他的病情,讓他好好休息,一定會好起來,手術會成功。這時,男孩的母親給老鄭削了一小塊蘋果喂他吃。老鄭用瘦弱蒼白的手抓著男孩母親的手說:“玲玲啊,萬一手術出意外怕對不住你們了。你本來就命苦,我真的怕沒時間照顧你們讓你們又過苦日子。”男孩聽到老鄭說這些,以上廁所為由,走了出去。其實,男孩隻是害怕聽見他們的對話,怕自己會忍不住哭泣。

5.

經過一個月的住院治療,老鄭手術成功,醫生說目前沒有危險,但不保證幾年後有沒有危險。經過這一次的波折,男孩更加清楚明白地知道了一點,親情等不起。我們總說等自己有錢了讓自己的父母如何如何,其實細細想想,父母要求的並不多,他們要的也許就是常回家看看,或者有事沒事地聊聊天。

現在,男孩懂事了。他努力掙錢,因為他說過要帶自己的母親與老鄭一起出去旅遊,他們三人拍很多很多照片,然後男孩還要把照片傳在朋友圈,讓自己的朋友知道,他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那個正在努力的男孩,就是我,我叫沈善書。那個老鄭,是我的繼父,他今年五+五歲。而我所虧欠最多的,便是我的母親。我不知道我現在才懂得這些晚不晚,但我一直都以努力的姿態前進,要讓母親與鄭叔叔一起快樂地享受晚年生活。

希望你趁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時,對父母說一句“我愛你”,哪怕隻是樸素的一聲“爸媽,你們辛苦了”。你要知道,他們不像你,在時光麵前還有青春可以拿來揮霍。

在時光麵前,父母是最沒資本、最等不起的人。

Part 4

我怕你離開我

伊心

歲月殘忍地讓我們有了隔閡,我盡情地享用著你的寵愛甚至溺愛,卻從未為你分擔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痛苦。

你又生病了。

爸爸把你接到家的時候,你已經不能自己走路。我慌忙上前攙扶你,你詢樓著脊背,身體像紙片一樣薄,麵目灰黑,三叉神經疼讓你的右半邊臉幾乎僵硬,你的嘴唇哆嗦著,幾乎叫不出我的名字。

我的眼淚在你身後溢滿眼眶。

2.

你已經八十三歲。我常常忘記這個事實。覺得你應該還是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的樣子。體力充沛,健步如飛,能耕種農田,能挑水做飯,在燥熱的夏季午後抱著不愛睡覺的妹妹一圈一圈地走,直到她睡著。

也許於你來說也是這樣吧。難怪我已經二十多歲,你還一直當我是孩子。我小時候是你帶大的,跟在你身邊的時間遠比在父母身邊的時間都要多。你牽著我的手走街串巷,碰到沿路叫賣冰糖葫蘆的小販總要討價還價,然後挑一支最紅最甜的買給我吃。你帶著我回娘家,在路邊看著運煤車轟隆轟隆地開過,我腳上的一雙紅鞋被蒙上一層灰塵。我們在月光下散步的時候,你教我念“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交朋友”,夜色溫涼如水。

春天夜半乍然的驚雷,初夏布穀鳥清脆的聲音,晚秋熟透了的山野,深冬一推開屋門大地盡成茫茫白色。若無你,四季哪得如此分明。故土萬裏,水遠山長,全是你帶我用腳步丈盆過的世間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