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表演者 第六十七章 羚羊尋父
一陣叩門聲擾醒了我。天剛蒙蒙亮。我揉揉眼,我討厭這種時候攪亂了我的夢。起初,我還以為是夢境的聲音。
“誰呀?”我躺在床上衝著門喊。
“我。”
“你是誰?”
“開開門,就知道了。”
我聽不是本地人的腔調。可他似乎有什麼急事。門的下端“咚咚”
響個不停,他用腳踢著門,我猜他騰不出手。我打開鐵門,隔著一道防盜欄柵門,我看到他相貌醜陋,又是矮個,極力挺直著身子,卻又站不直。我的遠方親戚、朋友、同學之中沒有這樣一副臉孔,嘴突起,他戴著一頂不合時令的帽子,帽子被什麼撐著,距離頭皮有些空間,帽子裏一定藏著什麼。
我說:“你找誰?”
他說:“爸爸,我找爸爸。”
我惱火了,說:“我不是你爸爸,你找錯了。”
他很自信地說:“沒錯,他在裏邊。”
我猜他推銷什麼產品,或者……可沒那麼大膽,我打開了門,索性讓他看個明白,何況,他不是我的對手——我第一眼就認定了這一點。
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有什麼花招。我這個家沒有值得他感興趣的東西,我連自個都厭倦了。
他顯得很有禮貌,走到我前邊,說聲“抱歉”。他極力咬字,卻又咬不準。
我說:“你家在哪裏?”
“可、可、西、裏。”他一字一頓地說。
“那裏有野羚羊。”
“不錯。”
於是,我終於發現,他的長相跟那種動物有某些相似之處,大約那片環境塑造出了他這樣的外貌。我相信環境決定了人。我打量著他,到底要弄出個什麼名堂。他徑直走進我的臥室。他望著床頭牆壁懸掛著藏羚羊犄角。我相信它能帶來吉利,一次出差,我購買了它。
他說:“那就是了。”
我驚愕了,說:“它是你的父親,哦,爸爸?”
他的眼睛盈著淚:“對。”
“這麼說,你,你也是……”
他摘掉帽子,頭頂有兩個犄角。他說:“這兩年,我學了你們,你聽懂了嗎?我意思是,我學了,講話,站起,不這樣,我接近不了你。”
我聽得很費勁,雖然,他不能用長句表達。我說:“你怎麼知道是我,那麼遠,那麼多……”
他說:“我夢見了,他喊救,我先熟悉,你那一套,我接近你,就可能了,我不願進動物園。”
他用的單數,實際“你”在他那是複數,指掌握了文明的人類,就像人類看它們看不出特征和差異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