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廈將傾(1 / 3)

大統三十四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這一年雨季來的早了很多,暴雨連下了五天,黃河水位暴漲,衝毀了下遊三十裏的大堤。洶湧的洪水如同出了籠的猛獸一般,瞬間淹沒了附近曆陽郡三分之二的農田。朝廷撥出的賑災銀,在層層克扣下還不足原來的三分之一,根本無法安頓曆陽郡的數萬災民。幸存下來的災民,食不果腹,餓死的就達到了兩千人。憤怒的災民們手持著鋤頭鐵鍬,拆掉了早已空無一人的郡守府衙,又一把火將它燒成了一片廢墟。隨後,一場暴動演變成了如今席卷黃河中遊沿岸的大規模起義。

上天似乎是有意和大邑過不去,在起義爆發後不久,又發生了另一件火上澆油的大事。

大統三十二年,一直處於王族混戰中的北方措達族,在十王子蘇笙的絕對勝利中完成了統一。強勢的措達趁勢建國,定國號為“梁”,與邑朝徹底決裂。而在休養了僅僅兩年後,大統三十四年的深秋,北梁出兵五萬,揮師南下,浩浩蕩蕩直奔梵京而去。

當年號稱鐵軍的大邑精兵,早已經在長年的安逸生活中失去了戰鬥力,麵對攜著雷霆之勢的北梁騎兵,被打得潰不成軍。

內憂外患,大邑江氏的王朝,已經搖搖欲墜。

此時的梵京,早已不複當年□□定都時的風光。

起義軍已經到達距離京城僅有百裏的富溪,人數已達八千;北梁的軍隊也在五日前打通了露嶺關,隨時會攻下豫城直取京師。城中的富商巨賈聽聞消息,匆匆打點金銀細軟,攜著家眷仆人,沿著運河南下逃往江南。而尋常百姓人家,也都戰戰兢兢地生活,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劇變。

昔日歌舞升平的梵京城,注定要換了主人。

冷清的街道上,一匹棗紅色駿馬帶著風聲奔來。馬上的人滿臉疲倦,身上還沾著幹涸的血跡。他伏在馬上,握著韁繩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馬兒一路狂奔到丞相府前才停了下來。看到相府前立著的人,它立刻跑過去用頭親昵地蹭著那人的臉。那人摸了摸棗紅馬的脖子,便立即去看馬背上的人。男人強撐著翻身下馬,卻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他正欲起身,一雙白皙修長的手就已經將他的一隻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攬著他的腰,將他半扛半抱地扶了起來,往府裏走去。那人比他矮了不少,也瘦弱許多,可是卻走得極穩。

“甘相……”

“你做的很好,華洌。先進去吧。”清朗的聲音傳來,不容置疑的命令。

男人略略安下心來。

那人將他帶到了相府的前廳,那裏已經坐滿了人。一見兩人踏進廳來,他們紛紛起身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著什麼。

華洌此時隻覺得周圍好像是一群蜜蜂在嗡嗡亂飛,吵得他難受。那人嫌惡地皺了皺眉,周圍人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掃視了眾人一圈,旁邊立刻有仆役上前扶過華洌。在他被過到別人肩上時,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好好休息。

那人撥開眾人走到主位上,剛剛坐下,旁邊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甘丞相,這北邊的情況……華將軍又是……”

那人沉默了一會,開口:“看華洌的樣子,情況應該已經相當緊急。”

底下立刻傳來吸冷氣的聲音。

“據華洌說是……,”他停了一下,“城破將亡。”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五日前北梁軍隊才到達豫城,而從豫城快馬加鞭趕回梵京,也要一天一夜。四天,有“京師鎖鑰”之稱的豫城就已經被北梁的軍隊拿下。

“那豫城的百姓……”底下有人擔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