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開‘夜’的大門,一陣冷氣撲麵而來,渾身的燥熱立時消失無蹤,還是這裏舒服。
吧台的小四抬起頭,微笑著向我點點頭,表示歡迎。還沒到開業的時間,整個酒吧裏隻有小四在吧台裏做著準備工作。
“津呢?”
小四用大拇指比劃身後的暗門:“在裏麵,有個工讀生今天來麵試。”
“哦?他終於想開了,肯再雇個人手了?”津是這的老板,是我大學裏學長的好朋友,出了名的吝嗇。
小四搖搖頭,偷偷的看了暗門一眼,壓低了聲音:“童工。”
啊?津曾經打算在雇個侍應生,可是因為薪水太低,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找到人。但是,雇童工?他瘋了?正想問個仔細,門忽然開了。
瘦高的津走出來,一臉的不耐,若不是他背後有個清脆的男聲在追著,我還以為津是一個人出來的呢。
“老板,我什麼活都能幹,我真的已經十八歲了,真的……”
一個纖細的少年在津的身後轉了出來,眉清目秀的一個小人,一雙黝黑的大眼睛透著小鹿般的純真。津沒有理他,徑自在我身邊坐下:“十八?展,你說,會有人信嗎?”
我上上下下再將少年仔細的打量一番,搖搖頭,確實不像,如果說這少年有十二歲恐怕都會有人相信。
少年好象有些急了,把手伸向後麵掏了半天,拿出一張卡片,遞了過來。津被少年纏的不快,厭煩的揮揮手,看著少年充滿希翼的大眼睛,我歎了口氣,將他手中的卡片接了過來:“卞曉飛,出生於XX年二月二十一日,二月?現在才剛剛七月,你連十七歲半都還不到呢,怎麼說是十八歲呢?”
“是虛歲啦,人家是虛歲十八啦。”少年瞪著滾圓的大眼睛賴皮,很開朗的少年,一點都不怕生。
瞄了一眼津,我決定幫少年一把:“雖然長的小了點,但是還是蠻機靈的,津,這年頭也不好找人,不如就先將就用吧,等找到合適人在說。”
小四在一旁插話:“老板,小熙說你若是再不雇人,他下個月就不做了。”小熙是這裏的侍應生。這麼大的‘夜’總共就一個老板,兩個夥計。
津有些無奈,將他那已經很可憐的薪水又打了八折,才算達成協議。無視少年一副快哭出來了的樣子,津用一副愛做不做的冷酷表情結束交談。
我暗笑:津回身時,眼角暗藏的得意表露無遺,這個津啊,想必也不是不想用這個人吧。
少年一臉的燦爛笑容,純潔而天真,充滿了感激,慷慨的要請我和小四喝酒。我看向小四,小四對我眨眨眼睛。我微笑,別高興的太早,津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好賺的,小心哭鼻子,希望下次來時,還能夠見到少年的這抹陽光。
電話響起來,是珀。珀約我一會兒在香格裏拉吃飯。
珀是我從小就在一起的好朋友,不過現在已經是年輕一代的新銳導演了。珀最近接了一個懷舊的片子,想讓我來改編劇本,今天製片人請大家吃飯,珀有意思讓我們先見個麵,聯絡一下感情。
一頓飯下來滿身是汗,珀和那些大小明星嘻嘻哈哈,連說帶鬧玩的不亦樂乎,與珀相反,我最怕的就是吃應酬飯,我這人天生的內向,孤僻,寫東西還好,可要讓我跟不相熟的人哈啦就徹底不行了,隻好埋頭苦吃。好在製片人看過我寫的文章,見了麵除了訝異我的年輕之外,倒也沒說什麼,劇本的事也就這樣敲定了。
不是不緊張的,畢竟是第一次寫劇本。在家閉關修煉了半個多月,才算有了一些頭緒.長出一口氣之後,我開始想念‘夜’的咖啡,夜的招牌咖啡——香馥濃鬱回味無窮的‘夜風’。大半月都沒出門,得出去曬曬月亮了,不然的話就真的發黴了。
推開夜的大門的時候,我才忽然想起那個叫卞曉飛的小鬼,不知道他做的怎麼樣了?津是好人,但卻是極吝嗇的老板,這小鬼怕不是已經嚐過苦頭了吧。
今晚的夜出奇的熱鬧,我向小四要了杯夜風,徑自坐在吧台外麵一邊輕品慢飲,一邊用眼睛瞄著下麵的台子,隻一眼就明白了原因。小鬼如魚得水般在顧客中微笑著穿梭,毫不在意那幾道赤luo的目光。今夜全是熟麵孔,包括那幾個平日難得一見的人物。
我在眼睛裏劃個問號遞給小四:“圈裏的?”
小四點頭:“厲害著呢。”
哦?真沒看出來。不過,能被小四這麼誇獎的人,我還沒見過幾個,一時間我好奇心大起,正想跟小四好好的八卦一下,卻見到小四在眼中寫出禁聲二字。我回過頭,正對上小鬼燦爛的笑容。
“厲先生好!”
我微笑:“你也很好啊,我看你好象很適應這裏呢。”
“那也是多虧了厲先生幫忙啊,昨天我還問四哥,您什麼時候來呢。”
“哦?”
“真的,我一直在想要好好答謝您呢,不信您問四哥,還有津哥,我是不是每天都念叨著您?”
嗬嗬,這小鬼,果然是聰明伶俐。
“是啊,自從他知道你是那個作家忍冬之後,崇拜的不得了,天天纏著我問你什麼時候來呢,說要好好的認識認識你呢!”
小四的話裏有話,我不動聲色的叉開話題:“我說怎麼最近耳朵總是熱呢,原來是你在做怪。”
“才不是呢!”小鬼扮個鬼臉,又可愛又俏皮,難怪連這裏失蹤很久的青林都冒出來了:“厲先生,那天,多虧了你替我說話,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謝你才好呢?”
“‘卸’我就不必了,”我做出害怕的樣子:“還是讓我多活幾天吧!嗬嗬,我告訴你,津可不是一個好老板哦。”
“嘻嘻,”小鬼一副已經見識過了的表情:“老板好厲害哦,連公蚊子那裏的血都會被他榨出來哦。”
我大笑,在圈子裏津一向是以吝嗇出名的,但是,這麼形象的比喻還是第一次,尤其還是在他的麵前,津瞬時就黑下了臉。大難來臨,小鬼卻渾然不覺:“我跟你說哦,本來我是想請你喝一杯的,可是,這裏的一杯酒比一頓飯還要貴,搶錢一樣啊,老板的心太黑了,他不光是我見過的最最摳門的人,他還是……”
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如果英年早逝就太可惜了,我決定再救他一次:“津,你今天好早啊?怎麼?找到好夥計就偷懶了?”
“什麼好夥計!”津在小鬼的腦袋上打個霹靂:“淨在我背後亂嚼舌根!還不快去幹活?再給我看見你偷懶,你這個月的薪水就別想發了!敢說我壞話,你不想做了是不是?罰你下班後把所有的杯子搽洗幹淨!有一個汙點就給我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