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麵
獨孤信一死,消息傳到隋國公府,楊堅夫妻聞訊,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獨孤伽羅放聲痛哭悲痛欲絕。楊堅能說什麼呢,這個在史書上沒有記載,我猜想,無非是百般勸解千番撫慰,人死不能複生,還得從長計議,眼下最重要的是善保玉體,隻要我們好好活著就有希望。哭罷多時,小伽羅止住悲聲,擦擦眼淚,對天祈禱,“我父一人之死,宇文家百身莫贖。但願蒼天有眼,給我機會,我要為父報仇,把宇文家刀刀斬盡刃刃誅絕。”
有人就說了,這小伽羅夠狠的,實際上確是如此。獨孤家也是鮮卑族人,小伽羅從小在政治家庭中長大,對官場事物耳濡目染,看待宦海風波生生死死,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你看楊堅上學讀書不好,但小伽羅可不一樣,這孩子讀書明理通達古今,有很高的文化修養,熟諳人情世故。她母親崔氏老夫人是太守的孫女,出身於漢族家庭書香門第,也就是說獨孤伽羅是個混血兒,身上既有父親那種將門虎女的英霸之氣,又有母親那種大家閨秀的賢淑之情,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打地洞。有這麼好的一位賢內助出謀劃策,對楊堅日後定國安邦雄霸天下起到相當的作用。
但眼下情況可不一樣,眼下是大奸臣宇文護掌權,要人生人就生,要人死人就死,生死都難料啊。楊堅作為政敵獨孤信的女婿,自然成為宇文護的眼中釘肉中刺,幾次想找借口除之而後快。楊堅夫妻忍氣吞聲,謙卑低調地活著,無論心裏怎麼想,表麵上不敢露半點聲色,絲毫的把柄都會給自己招來不測之禍。一來是因為老楊忠還活著,功勞顯著,宇文護礙於情麵不好下手;二來是楊堅本身人緣特好,有人在宇文護麵前替他求情,宇文護這才網開一麵。但是楊堅在他原來的職位上,就是皇家侍衛右小宮伯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八年。八年中,眼看著別人官運亨通提拔重用,楊堅委曲求全坐盡了冷板凳。
八年哪,人生一世有幾個八年,楊堅夫妻天天在忍耐中度日,活得戰戰兢兢。當然了,生活之中倆人倒是互相關懷彼此恩愛,伉儷情深夫唱婦隨。這段憋屈的日子也影響了他們的一生,一直到楊堅當了皇帝,仍然奉行著一夫一妻製,與獨孤伽羅形影不離恩愛如常。正是因為在風雨中曾經有人給予我們關愛和鼓勵,所以夫妻能夠終其一生矢誌不渝,那段時光對我們來講才叫刻骨銘心,有一位這樣的紅顏知己可能是某些人一生的奢望!
在過去的八年中,楊堅也曾經外放過隋州刺史,相當於中央特派員的職務,不過是很短一段時間,大多數時光還是在京都長安待著,生活在宇文護的陰影之下。時光穿梭,轉眼又是數年,等來的沒有好消息,家中卻發生了一件塌天大事,什麼事呢?楊堅的父親,隋國公老楊忠因病身亡。本來生老病死不足為堅,楊堅還能繼承隋國公的爵位。但是別忘了,“人在人情在”,老爺子在,別人給三分薄麵,沒有老爺子了,事情就變得叫人難以捉摸。楊堅好像走進了死胡同,看不到任何希望,年紀輕輕就早生華發,心力交瘁坐臥
不安。
賢妻獨孤伽羅看在眼裏,痛在心裏,好言安慰。要說還是獨孤伽羅聰明,眼珠一轉有辦法了,體貼地對丈夫說,“夫君啊,我聽經書上說,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一天之內,不可能整天刮風,也不可能整天下雨。天地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人這一世,不可能一輩子走背運,也不可能都順利!”楊堅勉強點頭,“賢妻,我理解你的意思,你這是好心勸我為我解憂。”獨孤伽羅近前一步,接著說,“你看這樣,既然人生前程不好決定,咱們不妨預測一下天意。我聽說有位摸骨相麵的術士,在長安城中小有名氣,何不請來為夫君你相一相五官如何?”楊堅聽聞,略一遲疑,“這個,不知道靈驗於否?”獨孤伽羅“撲哧”一樂,“倘若靈驗,我們則順應天意,按老天的意思去辦;倘若不靈,我們國公府也不差那倆錢,就權借別人口氣一笑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