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特別的學校,教授的課程也非常特別,剛入學的新生將要學習數學,西方禮儀,到了高年級,會傳授他們騎馬、射箭或是劍術。在學校裏,艾伯特沒有什麼朋友,他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書本之上,和其他人認為的那樣,他的確是一個異類。因此,所有人都會離他遠遠的。不過任何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沒有人會找他的麻煩,他成功的躲過了很多事情。於是,在第一個月的考試上,他的成績位列全班第一。
就是在那裏,艾伯特認識了一個男生,他個子矮小,一頭黑色的短發,無論是成績還是外貌都是班上最不起眼的那個。他的名字叫做斯特,父親就是在加拿大非常有名的威爾勳爵,他是這個班上唯一的寄宿學生,他的家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各地奔波,過著富有且奢華的生活。和艾伯特曾經的生活類似,他們家也有著自己的家族產業,在城裏著名的阿瑪尼就是他們家的。雖然這樣,但斯特在這所學校依舊不受待見,很多人都說他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在艾伯特來到這裏的第二個月,當成績單被公布的時候,向來沉默寡言的斯特,終於認識了那個同樣沉默的男孩。當老師報出他的名字和成績的時候,他回過頭看著那個男孩,雖然他的成績是全班第一,但當他聽到自己的成績時,臉上卻寫滿了漠然,似乎對那些東西滿不在乎。他始終低著頭,別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然而那個時候,斯特並不知道,他其實才是那個真正沒有父母的孩子。
放學的時候,艾伯特獨自一人走出教室,他成功的保守住了他的秘密,就連斯特也沒有發現,那個看似風度翩翩,隻是性格孤僻的男孩,到底有什麼不同。他一直跟著艾伯特,一路走到了教堂的門口。直到那時,他才有所猜疑,神甫至今未婚,更談不上有什麼子女,況且從外表上看,艾伯特並不像是本地人,從他高挺的鼻梁就能看得出來。艾伯特連神甫的親戚都算不上,斯特這才明白了一切。
“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艾伯特突然停了下來,從走出學校的大門,他就知道斯特在跟著他。
“我隻是,想交個朋友。”斯特顫抖著回答,眼前的那個男孩是那麼的與眾不同,和班上的其他孩子都不一樣。
“我的朋友全都死了。”說完,艾伯特朝著教堂裏走去,他隻是側過臉看了看斯特,臉上滿是不屑的表情,連斯特都懷疑,這個男孩到底又沒有朋友。
“我不會告訴其他人的。”斯特誤解了他的意思,更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他的朋友,可他轉念一想,才說了幾句話,怎麼能算的上是朋友呢。於是,那一次短話就這樣無疾而終了。之後,斯特信守諾言,沒有在任何人麵前提起那天發生的事情,可艾伯特才不會管那麼多,一副愛說不說苦大仇深的樣子。
盡管如此,斯特還是固執的,每天放學後跟在他的身後,然後,目送著他走進教堂關上大門,習慣性的轉身走開。艾伯特似乎沒有任何的課餘活動,這讓斯特匪夷所思,他不了解那個男孩的私生活,不知道,他走進那扇大門之後,都在幹些什麼,難道隻是祈禱嗎?但這樣的生活並不長久,麻煩終究還是找上門來。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本班的一個男孩,趁著艾伯特休息的時候朝他走了過來。
他拿起杯子,把一杯水都澆在了艾伯特的頭上,並大聲咒罵他,說他是個跛腿的怪物。要是斯特在場,他一定會上前阻攔,可那天,他正在圖書館溫習功課,後來,他也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艾伯特二話不說,把他的被子砸在地上,杯子頓時被砸的粉碎。他拿出自己的長劍,把那個男孩按在地上,二話沒說,在他的臉上劃了一道。那個男生臉上終生都將留下那道傷疤。而且,他在第二天就無聲無息的轉學了。
從此,就再也沒有人和艾伯特來往,他變得更加的孤獨。隻有斯特一直站在他的身後,每天看著他離開。他相信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直到那一天的下午。從來到這座陌生的小鎮,除了教堂和學校,他再也沒有去過任何地方,那天,天空中下著鵝毛大雪,連大海都被薄冰覆蓋。艾伯特突然想出去走一走,到他沒有去過的地方,他感覺自己的心裏無比的傷感,於是,他朝著海邊走去。
每年十月到第二年四月,是這裏的休漁期,這意味著冬季的來臨,海麵被冰層覆蓋,再也沒有辦法打漁。這裏的人每年都會在地窖裏貯藏足夠的食物,足夠他們扛到第二天開春。艾伯特一直在等待著春季的來臨,等到氣候溫暖一些,白天開始變長,似乎到那時,一切都會好起來。雖然現在隻是五點,但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到處都是安靜的深藍色,仿佛一切都要睡著一般,海上無比的寧靜,有時你甚至分不清大海或天空。
就在這時,斯特又一次出現了,他站在艾伯特的身後,看著那個男孩,那顆和大海一樣寧靜的心。艾伯特今天有心事,他正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身後還站著一個人。直到天色變暗,他才想起自己要回去了,當他轉過身,他看見了斯特,那個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男孩。他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但他卻還是站在那裏,像是個木頭人,艾伯特首先感到詫異,一種莫名的心痛湧上心頭,但他卻還是與他擦肩而過。
這一次,斯特把他叫住了,也許這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機會了。他問艾伯特想不想知道他的秘密,但還沒有等他回答,他就一把把艾伯特拉走了。他帶著艾伯特跑了很遠,直到他們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爆炸了。斯特把他帶到了一處農場,那家主人前兩天剛剛出遠門,屋前的空地原本種的都是玉米,現在就隻剩下一片荒蕪,白茫茫的一片。他們砸掉地窖的鎖頭,一股難聞的氣味撲麵而來。
過了很久,他們才捏著鼻子走進地窖,雖然這樣,但他們還是差點就被臭氣熏暈,顯然,那家主人已經離開很久了。借著微弱的光線,他們在裏麵找到了一些熏腸,和紅酒,他們拿著那些吃的,一起來到了屋前的空地上,狼吞虎咽的吃著自己的戰利品,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好的東西了。那晚,他們真正成為了難舍難分的好朋友,每天,他們都會一起放學,然後,坐在屋後的老樹上,直到夜幕低垂。
艾伯特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幾天之後,他就見到了傳說中的威爾勳爵。作為他兒子唯一的朋友,他被邀請參加他們的家族聚會,但他並不知道,威爾勳爵這次回來,是因為斯特寫給他的一封信。在信裏,斯特不僅對他大加稱讚,說他凡事都分廠努力,還說了他這段時間看見的一切。雖然,艾伯特從未對這家人提過自己的身世,但威爾勳爵還是非常好奇。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會擁有那樣的佩劍。
“你是貴族家庭嗎?”艾伯特知道,自己的一切又一次出賣了自己,雖然很多人看不出來,那是因為自己隱藏的夠深,但有些事情是無法隱藏的。
“這些真的非常重要嗎?”對他來說,過去的一切都已經不複存在,沒有必要再去提那些傷心往事。
“你並沒有忘記他們,承認並不意味遺忘。”從艾伯特的眼中,他依舊看出了濃濃的思念,說不定,他還認識他的家人。光是從艾伯特這三個字來看,他應該是從外地來的,不像是這裏的姓氏。從他的口音,勳爵聽出他應該是從倫敦來的,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倫敦了,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但他卻了解教會所做的一切。
“但承認有時候會帶來更大的痛苦。”這算是一種回答吧,艾伯特永遠都忘不了那些事情,威爾勳爵沉重的點了點頭。他不願意說,那就算了吧。
後來,他們聊了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什麼當地的風土人情,廣袤的針葉樹林和異常寒冷的天氣。除了這座小鎮,艾伯特從來沒有去過其他地方,那顆動蕩不安的心又一次被動搖,他寧願和這家人生活在一起。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在學校裏已經學習的夠多了,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全班第一的頭銜,在自己生命的八年裏,他讀完了能夠讀到的所有書,在此時,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捷徑。那晚的聚會,給了他一種久違的感覺。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離開那位神甫。當天晚上,他回到教堂之後,就與神父告別了,說是自己需要一個長途的旅行,勳爵所說的那個奇異的世界,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為了不讓神甫拒絕他的要求,他許下承諾,不用神甫給他任何的資助,他會自己解決路費及生活費。那晚,他還是向神甫表示了感謝,雖然現在他不能給他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回來。何來的時候一樣,他走的時候仍然孑然一身。
他走了,隻帶走了身上的衣服,和足夠兩個人吃一周的食物,和他一起走的,還有他最好的朋友。不過,這一次,他們將和那位威爾先生同行。應他們的邀請,艾伯特要前往他的故鄉小住。就這樣,他離開了小鎮,所有人坐在馬車上,仿佛一家人一般。剛出小鎮,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道路兩邊都是果園,左邊就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他幾乎已經聞道了葡萄酒的香味,而更遠的地方,就是若即若離的針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