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將過之時,氣候忽地變得十分古怪,先是有些反常地暖,直至入了十月,頓時之間陰雲密布,驟冷起來,呼呼地北風吹了兩三日,竟在中旬時候,下起雪來!
素來都是進了臘月門才會落雪,最早也不過是在十一月,如今這場雪卻來得早。一瞬間飄飄揚揚,將整個山川都變作銀裝素裹之貌。
那白衣的少俠天權,帶著青衣少年,一連趕了十多天的路,期間遭逢大雪,前頭的橋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如何,竟被積雪壓斷。
天權尋了位當地鄉民,問起來,才知這長虹橋足有百年,堅固牢靠,乃是架通懸崖、通往前頭城鎮的唯一路徑,周遭都是高高山嶺,要翻越起來,起碼要三兩天才夠,如今大雪封山,更是難上加難。
天權無法,勉強留了兩日,那雪毫無停頓的勢頭,天權心中想到來時候那人的話:“盡早帶小青衣去,務必要他見了那兩人,切記切記,要盡早趕了去,萬萬不得延誤。”
他曾問:“這是為何?”
那人雙眉微蹙,櫻唇邊帶一抹苦笑:“總之你聽我的便是了,那狂妄自大之人身在局中,更是看不清,遲則生變……誰想到他也有為情所困一日呢?”
誰知道一路行來,順風順水,卻又遇到猛然提前來的一場大雪?聽聞是百年不遇的,天權心急如焚,一時之間坐立不安。
等到天權同小青衣兩個翻過雪山,又跋涉了四五日,總算到了玉都。
天權拉著人,一刻也不敢停留,向著玉都的皇城而去。
一路上,路邊兒盡是些掃雪的玉都居民,大家夥兒都在談論這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有人嗬嗬笑道:“許是老天爺照晾咱們,所謂瑞雪兆豐年麼,今年有賢明的聖上坐鎮南楚,是百姓的福分。”
天空的雪還在飛舞,眾人卻毫無憂色,樂嗬嗬地,就算是路邊上有流民,也自有官府派人妥善收納安置,集中發放禦寒棉服,熱騰騰地粥飯,如此大的雪勢,卻路無一個餓殍,更無人抱怨。
天權顧不得看這些,一路同小青衣兩個衝到皇城之外,卻被眾侍衛圍住。
天權所能出示的,不過是北疆靖邊王的令牌,侍衛倒是客氣:“且等候片刻,讓我們進去通報一聲。”
天權無法,便隻好等候,正站了片刻,宮內有一頂轎子緩緩而出。
正巧小青衣道:“天權哥哥,你倒是沒跟我說,我們來此作甚?”
天權還未曾回答,那轎子之中卻有人顫聲喝道:“停轎!”
轎子陡然落定,轎子之中的人猛地掀起簾子,從轎內搶步出來。出來的甚是匆忙,差些兒便摔倒在地上。
隨從同旁邊守衛皇城的侍衛齊齊來扶:“公子留心……”
公子離卻置若罔聞,推開眾人,滿麵倉皇抬頭,望向麵前之人,望見小青衣之時,那臉色更是如雪一般:“怎麼是你?”
奉青衣皺眉:“你又是何人?”
公子離怔怔看他,眼前卻又出現在磬城那夜,同樣是雪飛漫天,那少年驕傲地從天而降,喝道:“放開我的小乖!”
“你沒有死?”顫聲問道,莫非……是一夢麼?不……這太……可怕了些!
頭頂的雪花飄落,落在他的眉間,化成冰涼的水。
“誰死了?”奉青衣好奇反問,脆生生的聲音。
“你不是被檀九重殺死了麼?!紅葉明明說……”公子離雙眸一閉,踉蹌倒退,若無旁邊之人護著,怕是要跌在地上。
“檀九重?紅葉?你……”奉青衣皺眉,眼神疑惑。
公子離用力挺身,上前一把擒住奉青衣的手:“走,跟我走。”
“你做什麼!”奉青衣一揮手,卻揮不開那人的手。
公子離死死地握著青衣的手,臉色如白紙般:“你不懂……跟我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奉青衣怔住,旁邊天權雙眸如寒星一般,沉聲道:“青衣,跟他走!”
皇城的侍衛們有些為難:“將離公子……”那素來淡然恬靜的公子離,卻是理也不理他們,轎子也不曾坐,拉著那身著青衣的瘦削少年,飛也似地往內急奔而去。
暖暖地帝殿內,檀九重道:“我有事,要同你說。”
秉嫻道:“何事?”檀九重起身,坐在她的身邊兒,將她抱入懷中:“起先我還在猶豫,如今……算作是我送你的禮物罷。”
秉嫻道:“是麼?是什麼?”
檀九重看看外頭的雪,在懷中人的臉上親了口:“第一……你該放心了,你也知道,我這裏有一顆救命的藥,那顆藥,我方才讓玉衡給雅風送去了。”
秉嫻微微一笑:“你舍得麼?”
檀九重道:“除了你,我什麼也都舍得。”
秉嫻低頭:“那……還有什麼?”
檀九重道:“還有一件,我……”他雪色的麵上緩緩地浮現一絲暈紅,“嫻嫻,我們要個孩兒,好麼?”
秉嫻的身子極輕微地抖了抖:“哦?”
檀九重將她抱得緊了些:“給我生個極乖的寶寶,好麼?”玉衡昨日,終於同他說,已經擬了一個藥方,可以試試看,瞧他的表情,倒有八九分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