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8年了。8年前,他是激情四溢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她是浪漫單純清麗脫俗的羞澀女子。他們剛剛從學校畢業,青春如一隻撲棱棱展翅欲飛的鳥,卻急不可耐地,將鳥兒關進了婚姻的籠。8年後,他們各自的事業都有了一定的基礎,曾經的夢想,一點點都變成了現實。可是,當初熾熱的愛,卻在繁瑣的生活中漸漸消失殆盡。終於,在又一次爭吵和持續冷戰之後,筋疲力盡的兩個人,都有了分手的意思。她說,不如,我們分開吧。他把正抽著的煙掐滅了,又狠狠地摁在煙缸裏,說,分就分。他坐在她旁邊,看她在電腦上寫離婚協議。她運指如飛,把鍵盤敲得啪啪山響。一條條罪狀,很快便羅列出來:馬桶壞了一個星期,他還沒有修好;結婚紀念日,他過了12點才回來,還喝得酩酊大醉;吵架後,他沒有哄她,冷戰達5天之久;脾氣越來越壞,人越來越懶……他看著,沉默,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很安靜,隻聽見鍵盤清脆的響聲。她要寫財產分配意見,打開抽屜,開始清點財產。三張存單,每張5萬;房子是婚後第三年買的,一次付清,花了9萬,現在房價漲了,按市場價估,能值13萬。
加上家裏的電腦、冰箱、彩電、空調等電器,也有15萬吧。她把房產證和存單擺在桌子上,說,要房子還是存款,你挑吧。他看著那些票據,心裏有些疼。8年的婚姻,兩個人像小鳥一樣,一點一點地往家裏銜泥搭草,以為壘起的窩固若金湯,不想竟如此脆弱易碎。他沉沉歎了口氣,隻從三張存單裏抽出一張,把剩下的推到她麵前,說,這錢夠我用了,房子留給你,我到外麵去住。她看著他,眼睛有些發潮。卻又固執地把剩下的兩張存單推過去,冷冷地說,平均分配,你不用表現得這麼高尚。她回到電腦前,劈裏啪啦地打下財產分配意見。打完,她回過頭看看他,如果沒有異議,我就打印了。他仍然沉默,煙抽得滋滋作響。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手機信號不好,她到陽台上去接電話。接完電話回來,她在文檔上點下打印的命令。不知道為什麼,她握著鼠標的手,竟有些顫抖。腦中突然閃過一些鏡頭:那次老爸夜裏犯病,當時他正在鄉下檢修線路,接到她的電話,他騎著摩托車往回趕,18公裏的路程,他居然比“120”的救護車先到。
事後,她才發現他的腿瘸了,逼著問他,才知道,因為怕她著急害怕,急著趕路,他掉進了路邊的水渠裏;還有那次,她到外地出差,淩晨三點突然接到他的電話,他一直問她沒事兒吧沒事兒吧,後來她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發現電話還通著。他還是問,你沒事兒吧?聲音裏滿是疲憊和擔憂。她才知道,原來相鄰的那個城市,發生了地震……她的手,抖得厲害。他拍拍她的肩,從背後遞過來一杯水。她接過來,這才發現原來打印機半天竟沒有反應。她重新點了打印,打印機仍然沒有動靜。她這個文科出身的人,看見那些繁瑣的電腦程序就頭暈,家裏的電腦,一直都是他整理的。
每次她把機器弄得亂七八糟不可收拾時,就跟他撒嬌耍賴,寶貝乖哥哥親愛的,亂叫一通,他便乖乖地去幫打掃戰場。可是,這次……她站起來,去檢查打印機。動作很誇張,書碰掉在地上,茶杯在桌子上驚險地打了個轉……他看著她,半晌,終於說,別折騰了,可能打印機壞了,明天我送去修修。第二天,他修好了馬桶,主動下廚做了豐盛的飯菜,還為她定了一束玫瑰。雖然那天,什麼日子也不是。鮮豔的玫瑰,映著她嬌俏的臉,他發現他的女人,依然芬芳而迷人。當然,他並沒有去修打印機。因為打印機本來就沒毛病。後來,他主動承認,那天晚上,是他偷偷刪除了電腦裏的打印機程序。他擁著她,笑著說,我隻是,想給愛情一個緩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