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湖險惡(1)(1 / 2)

人言,江湖險惡。

皇祐年間的江湖尤其險惡。

至於這險惡二字何解,可拆分成倆字來說。

如何“險”?—“一遇序生誤終身,從此美男是路人。”江湖妙手回春的小神醫柳序生能將死了三刻的人救活,看似手無縛雞之力,卻也能在三丈外將肩扛嬌娘的采花賊弄死。

他是各路江湖客客氣相待絕對不敢冒犯的上賓,卻也是各家少女為之傾倒,從而荒廢終身而不嫁的對象。各家父母對小神醫又敬又怕,唯恐自家女兒見此人物後便誤了終身。至此,小神醫榮獲“江湖最險”之稱。

若小神醫柳序生是那“險”,那麼近兩年囂張起來的柳宛宛便是那“惡”。

惡到怎樣的地步?—“此女隻應地獄有,為何上來害人間!”黑白兩道無不對其恨得牙癢癢,偏偏柳惡女行蹤不定,作惡也是東一頭,西一下,然後就消失了。據說此女是杭州人士,十年前曾是杭州一害,人言“上房揭瓦,下地投毒”,人人見而避之!但十年後,任眾人將杭州搜了個遍也找不到其人。

柳惡女先暫且不提,此時,頂著“江湖最險”名頭的小神醫柳序生正倚窗坐在茶樓二層。他身穿一襲暗繡黑紋的寶藍色外衫,白玉冠下一頭青絲傾瀉,隨風飄動著,目光和煦如春陽,悠遠地望著遠方。日光傾斜,鍍在他的側臉上,棱角分明的輪廓在飄灑的發絲間若隱若現,引得茶樓裏的男女老少不時側目,都想多瞧幾眼這謫仙一般的公子。

他一直這麼注視著遠方,細看下目光並無焦點,嘴角微微上翹,像是想到了什麼美事,骨節分明的手指不時地彈著桌麵,震得茶杯裏漾起一波一波的水紋。

他的敲打忽地一停,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忽地看向坐在他對麵的白衣少年,道:“陶止,這次出來得久了,蕭莊主可有催你歸家?

對麵十六歲模樣的白衣少年麵目清秀,透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活力,一雙眸子極是清澈。他原本順著序生的目光在好奇地眺望,聽其一問,連忙回頭侃侃而答:“父親說,跟著序生大哥你奔走天下,救死扶傷也是一種曆練。他說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千萬別客氣。父親真的很敬仰序生大哥。”

不止他父親,連他也很崇拜序生,畢竟他的命就是序生救回來的。

序生驚詫一笑:“敬仰?這……可是折殺我了。蕭莊主乃無色莊之主,領無色莊鋤奸懲惡,乃當之無愧的大俠士,還是我的長輩,這句‘敬仰’讓我怎麼當得起?再說,這一路上陶止你這個未來的少莊主被我當侍衛使喚,當真是屈才了。”

會稽的無色莊與蜀中清霧山的逸水山莊一個臨水一個臨山,為天下兩大莊,為匡扶正道而存在,江湖地位舉足輕重,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名門正派。

無色莊所有子弟皆是一襲白衣,長劍在側,就如同麵前這名被喚作“陶止”的白衣少年般。

少年並不姓“陶”,而姓“蕭”,乃是無色莊莊主蕭泊名的次子蕭陶止。自從他三年前遭人暗算而奄奄一息,被路過的小神醫柳序生救起並治好之後,無色莊上下皆對小神醫感恩戴德,奉其為上賓,為序生闖蕩江湖提供了不少幫助。

畢竟江湖人說起無色莊,也是要禮讓三分的。

陶止傷愈後,蕭莊主以遵循莊諭“有惡必除,有恩必報”為由,命其跟在序生身邊以報救命之恩。

二人認識三年,一路同行闖蕩江湖。一開始是為報恩,到後來陶止是真心敬仰序生,甘願做他的護衛。此後也就有了江湖上那條詭異的傳言—小神醫柳序生武功高深莫測,難以近身,近者必死!

然而實情是—敵人都死於他蕭陶止的劍下,序生從未出過手。

天下皆知,柳序生師從瀲月穀醫仙,並且是聖上親封的陳國夫人—柳氏的兒子。

可天下鮮知,柳序生幾乎不會武功。據他本人交代,他是塊練武的朽木,破碎了無數人想將他培育成武林高手的夢想。先是他娘柳氏教了他一個月武功,後掩麵欲涕。他爹為了討好他娘,教了他兩天後,便去了妻子麵前負荊請罪。之後三教九流一並上,卻都敗下陣來,甚至一個個從此不想再收徒弟!

說起這個話題,序生總是哭笑不得:“我總認為,勤能補拙,但自從我得知我花了三個月學的招式,妹妹隻需三個時辰就會了後,我才知道,天要你拙,補了也是個大洞,不如索性放棄。”

他是放棄了,但肯為他擋刀子的武林人士多如牛毛。光是這三年,陶止就親眼看見無數江湖俠客為序生所救後,感恩戴德,恨不得搭上一條命來報答。

光他一身的醫術,就足以令黑白兩道禮讓了。

陶止正待開口說話,旁邊的樓梯忽然竄出一名青年男子,跑到鄰桌前邊喘氣邊嚷嚷:“重大消息!柳惡女隻身闖進妖月寨,這次肯定是要被分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