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天氣,酷暑尚未完全褪去,此時上郭縣以南的曠野上,卻是正上演著一場追殺與逃命的大戰。其中人數較多的一股軍隊約有三千餘人,不過此時卻是一個個隊形不整的朝著正前方拚命奔逃。天氣酷熱之下,這些人一路奔逃口中的呼吸就像是在用力拉扯風箱一樣。
不過縱然如此,仍是沒有人敢停下來進行短暫的休整,就算是有些軍士在逃命過程中跌倒在地,同樣也會雙手一撐從地上爬起來,然後繼續拚命向前跑。
反觀後方進行追殺的一股官軍卻隻有千人左右,不過比起前方正在奔逃的軍隊來說,這支官軍的鎧甲鬥具皆是裝備齊整,遠遠不是前方那支潰兵所能比擬的。
為了盡量減少軍士負重,這支官軍追在正前方的乃是五百名長矛手,還有兩百名長弓手緊跟在長矛手身後,最後則是三百餘名刀盾手負責壓陣。因為刀盾手隨身攜帶的盾牌較重,此時官軍刀盾手和長矛手之間已經是隔開了將近二裏左右的路程。
看到前方正在拚命向前逃跑的潰兵,副將呂成斌對著身邊的主將呂東恭維道:“叔父果然好計策,我軍現在追而不殺,這些亂軍為了逃命果然一路向著山中而去,隻要他們再向前跑上十餘裏,一旦進了山穀之後,到時候我軍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們殲滅大半!到時候想必大帥也會不吝重賞。”
主將呂東今年四十有五,生的是膀大腰圓,不但跟隨節度使征戰多年戰陣經驗豐富,而且本人善使長槍,戰陣之上同樣是少逢對手。
四十五歲的年紀,對於一名武將來說無疑是最為巔峰之時,此番被節度使大人派來剿滅這支亂軍,原本呂東是不屑一顧的。不過一來節度使王大帥親自開口了,二來則是呂東想要帶著自己侄子呂成斌在戰場上見見世麵,所以這才答應下來。
聽到呂成斌的恭維之聲,呂東心中同樣是略有得色,不過口中卻是故作嚴肅道:“居家為叔侄,受事有尊卑。戰場之上不許叫我叔父,要改口叫將軍,明白了麼?”
雖然口中是訓斥的語氣,不過呂東對於自己這個侄子還是頗為滿意的。呂東跟隨節度使征戰半生,膝下隻有三名女兒,好幾房妻妾到了現在仍是沒能生出個兒子來。所以對於自己這個親侄子,呂東向來都是頗為疼愛的。
好在呂成斌同樣是不負所望,除了自幼跟隨呂東練習武藝進境頗高之外,對於一些兵書戰策之類的東西同樣是頗為喜歡,在整個河東節度使轄下可以說是允文允武的新晉將星。
隻不過呂東畢竟是多年戰陣下來,知道呂成斌現在也隻是紙上談兵,並未真正上過戰場見識到一些殘酷的事情,所以這才在此次剿滅亂軍之時將其帶在身邊。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亂世之中什麼最不值錢?當然是人命!上郭縣附近的亂民原本也是普通百姓,隻不過河東節度使王承彥為了征集糧餉招募新兵,在錢糧不足的情況下隻能是從這些百姓身上進行收刮。
前朝大楚朝廷定鼎天下二百餘年,不過末代皇帝為了加強手中的權利而強力要求各路節度使交出手中的兵權,對於這些當慣了土皇帝的各路節度使來說,這件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答應的。
於是數方商議之下,金陵附近的幾路節度使一起向朝廷出兵,大楚皇帝倉促應戰之下不但沒能完成收回各路節度使兵權的目標,就連金陵城也被亂軍攻陷,皇帝本人連同數百名皇族一起慘死當場。
自從金陵城破之下,整個神州大地已經是天下大亂的情形,各路節度使為了爭搶錢糧地盤鬥的不可開交,作為河東節度使的王承彥麾下一共四郡之地,在涼州一帶也算是勢力頗大的諸侯,所以自然不會錯過這次天下爭鼎的盛宴。
在王承彥的大力搜刮之下,上郭縣跟西縣附近的部分百姓終於是不甘忍受,所以這才揭竿而起想要反對王承彥的統治。可惜王承彥雄踞四郡之地,麾下大軍數萬人,而且戰力頗為不俗,普通百姓起義又如何是官軍的對手?在王承彥全力絞殺之下,上郭縣和西縣的叛亂已經是將近尾聲了,隻要呂東此番能夠將眼前三千餘名亂民全數斬殺,此番叛亂就算是完全平定下來了。
呂成斌也知道自己這個叔父自幼疼愛自己,不過此時卻是是在戰場之上,而且身邊還有另外一名副將馬肅在側,自己無法跟叔父繼續開玩笑,所以聽到呂東的訓斥之後立即正色道:“末將得令!”
官軍正前方,三千餘名亂軍雖然仍在全力奔逃,不過方才到底是已經跑出去數十裏路程,此時已經是有不少軍士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