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華一行也沒進介休城,就在城外東南的抱腹寺中駐節,然後接見了前來犒勞朝廷大軍的介休士紳商民代表。
隨行大軍也在介休城東南抱腹山下紮營結寨,進行休整。
跟著介休縣令前來犒師的介休商民之中有兩個耆老,尤其給盧象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個是介休範氏的族長,另一個是介休侯氏的族長。
範家經營糧食、茶葉和食鹽生意,侯家經營布匹綢緞和典當生意,兩家皆為介休大富之家。
這一次前來犒師,這兩家一出手就都是各自捐獻五萬兩銀子的錢物,由不得盧象升不為之驚歎山西商人之豪富。
當然了,與盧象升等人在聽聞範家、侯家捐錢捐物助餉剿賊之時的驚喜讚歎相比,李邦華的表現卻要相對冷淡得多了。
身為軍機大臣的李邦華,能夠接觸到的機密情報之多,當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除了兵部、五軍都督府和九邊各鎮上報朝廷的軍情奏報之外,錦衣衛和東廠的一些機密情報,皇帝也常常在自己看了之後,轉給軍機處的幾位重臣掌握。
而其中就有許多關於山西商人買通邊軍關口守將,與漠南、漠西乃至漠北蒙古進行走私貿易的情報。
這其中還有數家,之前通過喀喇沁諸部,現在則通過科爾沁諸部,與遠在東北的建虜進行貿易,向建虜後金國輸送鹽、鐵、糧食和布匹,然後換回人參、貂皮和東珠之類的奢侈品。
李邦華在入閣成為軍機大臣之前,也曾聽聞山西商人與北部蒙古諸部開展走私貿易,販賣鐵器、銅器等違禁商品,但是直到他成為了軍機大臣之後才知道,這些膽大妄為的山西商人竟然還敢跟大明朝最凶惡的敵人私自開展貿易。
而這些商人之中,介休範氏正是當今皇帝在幾次批轉給軍機處的錦衣衛軍情簡報中用朱筆圈點過的晉商家族之一。
明中期以後,閩浙商人以下南洋聞名一時,而山陝商人則以走西口著稱於世。
所謂的走西口,狹義地說,主要是指外長城西段的幾個關口,比如晉北的殺胡口,陝北的府穀口等地,山陝商人從這裏出關,與塞外的蒙古諸部進行貿易。走西口的貿易,最遠通往當時的羅刹國。
而廣義地說,走西口又包括當時北京以西長城沿線的各個關口,比如張家口、獨石口等地。
當然了,由於明朝的時候,采取的是重農抑商的國策,所以對於商業貿易並不是很看重,明朝與塞外蒙古之間的互市貿易也是時斷時續。
所以,所謂的走西口,在明代中後期的時候,其實更多的是一種民間的走私貿易。
直到滿清入主中原之後,山陝商人所謂的走西口,才成為了一種合法的貿易途徑。
因此,明末的許多山西商人,走西口與蒙古諸部貿易,都是違法的走私貿易,而山西介休的範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既然之前都已經知道了這些情況,此時到了介休,又恰巧在接見地方耆老和商民代表之時見到了介休範氏的族長,李邦華當然不會有太好的臉色。
不過,既然當今皇帝此時還沒有下定決心一舉鏟除掉這些通虜賣國的商界敗類、國家蛀蟲,李邦華自然也不好太過冷淡,何況這一次介休範氏還出手豪闊,為朝廷剿滅流賊貢獻了五萬兩銀子的錢糧物資呢。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也是他這種進士出身的文官該有的美德。
李邦華麵帶微笑地送走了前來犒師的介休縣令,以及介休父老商民代表,然後就在當天傍晚,派出了三路信使,分赴太原、汾州和汾西。
一方麵向所屬各部通報自己離開潞安,西進介休的情況,另一方麵了解掌握這幾個方向的具體情況,特別是汾州王國梁所部山西鎮軍隊和汾西、濕州一線洪承疇所部陝西軍隊的進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