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裏依然喧囂,大街上的店麵商鋪裏傳出的聲音還在不知疲倦地唱。但不管什麼曲調,那些或朗朗上口或婉轉幽咽的歌詞,依然不過是些自以為是的生活信條和自作多情的愛情宣言。
不用說,童逸回來的第一件事還是找房子。他原本不想驚動別人,但到下午還沒找到房子,卻遇到了魯衡。“天也不早了,找房子的事明天再說。一起吃個飯,完了我再給你開個房間,吃的住的不就都解決了嗎?”
來到“天下第三涮”,魯衡一坐下便開始打電話叫人。掛了電話,他得意地說,“都說惹麻煩叫捅了馬蜂窩,我這次該是捅到雞窩了。前幾天在摸吧認識了個女的,兩口兒跟別人玩兒什麼**遊戲,沒想到玩成真的了,商量好都離婚然後重新組合。你說一個兌一個,換來換去,怎麼就把她給剩出來了?她說現在才知道,什麼**遊戲,那根本就是她老公給她下的套。她一個人無聊,就到摸吧喝酒,捎帶著還能掙個外快。”
“摸吧是個什麼地方?”
魯衡說:“現在的酒吧,都有個黑糊糊的小舞廳,你可以請人進去跳舞。說是跳舞,其實就是隨便摸,一曲十塊。那些女人,有些專門做這生意,但還有很多都是進去玩玩,順便掙個買菜錢。”
徐德厚和尚軻過來了,魯衡以一副領導的樣子看了看在坐的幾個,他親切說:“今天,給你們三個沒老婆的男人發個福利吧。”
徐德厚笑著說:“尚軻和童逸可不能算是沒老婆啊,童逸怎麼回事我不知道,尚軻的老婆可是回娘家了。所以,隻有我一個人沒老婆。”
魯衡道,“沒老婆很光榮嗎?見便宜就上,還要不要臉啊?”
尚軻異常興奮,他說:“還說我呢,德厚,煮熟的鴨子你都讓她飛了呢,還玩鳥兒?幹脆把你那份兒也讓給我算了。”
徐德厚仗著自家條件好,動輒就說要把朱淑雅休了。半個月前,朱淑雅竟趁了徐德厚的話勁兒和他離婚了。誰都能看得出來,徐德厚很後悔。現在,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徐德厚隻好和這些人泡在一起。人說婚姻就是一次冒險,而冒險顯然能促進人走向成熟。如果說能放開吃喝嫖賭就是男人的成熟,那麼,徐德厚的確成熟了不少。他至少也變得大方起來,“讓給你就讓給你。你們魯總能讓給你,估計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魯總雖說是個情場老手,但他玩兒女人的品位太低,隻重數量,不重質量。”
“我品位低?你覺得林靜瑤怎麼樣?”
徐德厚笑道,“衡量一個女人,不能相信眼睛,得親自用手摸呢。”
魯衡道,“跟著去了幾趟摸吧出來,一說就是摸。你本來就是個沒品位的男人,有資格說女人的品位嗎?所以,還是讓童逸說說吧。”
雖說心情不好,但隻要誰向他討個什麼說法,童逸還是一如既往,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德厚說得很對,是得摸呢。”
童逸大談女人,他按質地把女人分為玉、石和磚。玉、石有自己,磚沒有自己,是一團泥經曆了水深火熱,她變了顏色,同時有了相對穩定的外形。男人對女人的塑造,就像匠人把玉、石或者磚雕琢成器。玉器被人珍藏家中或佩帶身上,長期的把玩撫摩會讓她變得溫潤柔滑。對於這種玉女,最好不要刻意雕琢,那會毀了她的靈氣,從而使之成為一件器物。
徐德厚大笑,“林靜瑤臉上看著要掉渣呢,所以她最多是個磚雕。”
這時,魯衡叫的女人來了。五個,年齡不一,既有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也有三、四十歲的女人。她們進來,把剛才開會一樣的氣氛被打破了。尚軻和她們推推搡搡,拉拉扯扯,更是把整個房子裏弄得鬧烘烘的。
看尚軻蠢蠢欲動的樣子,徐德厚一臉的鄙夷不屑,他譏諷道,“別那麼下作,你都不能等到吃完飯再說嗎?”
徐德厚這話代表了一大批男人的思想。文明的文字什麼意思?文就是文飾,文明的今天,人人都是藝術家。音樂、建築、服飾等,但凡是能稱之為藝術的東西,都講究章法和層次。正如一件書法作品,什麼印章出現在什麼位置是有講究的。即使這樣,也仍不是一件完整的作品,還得裝裱。現在說人人都是藝術家該也容易理解了吧?即便是這些齷齪的人做這種齷齪的事,也不能開門見山,得從吃飯開始,然後喝酒、裝醉……。
包括童逸,他或許和徐德厚一樣,覺得自己不可以在清醒時犯錯而已。沒過多久,他醉了。也許他隻是身體醉了,精神萎靡但心裏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是如何踉踉蹌蹌地隨那些人走進賓館房間的,也清楚他們在說什麼。隻是一切都被放大了,周圍人的狂笑變得淫蕩又刺耳。相信這場景一定也能感染童逸,他一定想和他們一起放縱。但很遺憾,他掙紮著的手臂和腿腳總在某一個高度自由落下。而那群男女正從床上忙到地下,亂作一團,像一群搶食的豬一樣哼哼嘰嘰地亂拱亂翻。
童逸覺得,自己越死心,便越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瘋狂……。他麵無表情,手腳在那無力地反複撲騰,肉林中的魯衡竟以為他是在對這滿屋的無恥表示無奈。他不屑地笑笑,“喝成那樣了,還裝清高?”
童逸醒來時,那幫人已不知去向。他早知道,魯衡不會專門請自己吃飯,更不會專門給自己開房間。這個奸商,即使這樣的慷慨也從來不會浪費。童逸覺得自己也不能浪費這個環境,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又把近幾年的風雨曆程回顧一番。他認為是父親的專斷讓自己超越了家,那樣的家可有可無;霍筱薔刁蠻讓他超越了婚姻,那樣的婚姻可有可無;和蕭露在一起,是怕委屈了她才又想返回婚姻的牢籠。但錯綜複雜的緣,最終又讓他覺得愛情也一樣可有可無。今天,不管我們之前對他的心理做了怎樣的揣測,他竟認為他已經超越了性。那種事,原本也是可有可無的。
這其實和別人沒有關係,而是自己的堅持讓他超越了紅塵俗世。他倔強得像塊透明而潔淨的玻璃,寧願被人忽視,卻不肯改變自己。
童逸繼續這麼躺著,他在想還有什麼是自己不能超越的。這時,他的肚子開始咕嚕作響。昨晚隻顧喝酒,沒吃多少東西。童逸確定,還有吃飯睡覺是自己所不能超越的,超越了,也便超越了生命。
薛則仕從魯衡那兒拉了幫人出去,沒做幾天就散了。第一場活動,金緒到跟前說出了意外,沒有主持人的會,效果可以想象;第二場,金緒又故意把產品名稱念成魯衡那個產品;第三場,金緒居然找到那個羅思,說是魯衡什麼時間又要在什麼地方搞活動。就這樣,三場活動下來,連會務費用帶人工及贈品,薛則仕一下子就虧得直不起腰了。之後,薛則仕也就隻能指望吳霜那點兒收入過活了。
薛則仕可不是個願意苟活的人,他背後還與一個叫顧傾城的女人有染。這女人大他幾歲,但很有錢,也有背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薛則仕和兩個女人同時保持著相對穩定的關係,反正又都沒說要結婚,就一直這麼觀望著。時間一長,兩個女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存在,一個狗屁不是的男人就成了爭奪的焦點。用童逸的中心說解釋,一旦成了爭奪的焦點,爛貨也會變成香餑餑,最終,他想和誰就能和誰。如果薛則仕再惡毒地去傷害她們其中一個,就會給另一個差異出一種強烈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