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夕陽歸去
龍潭供銷社後麵有一個土堡,土堡上都是種莊稼的耕地,周圍沒有一棟房子,隻有大禮堂孤零零地佇立在土堡的最高點。站在土堡的最高點,可以眺望筆架山和白岩,特別是夕陽西下,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白岩上便呈現出壯觀的金碧輝煌來。
大禮堂的牆體用青磚砌築,小青瓦屋麵,西頭對著巫家坡開了一道大門,南側牆中間也開了道大門,門都是雙開的那種,用厚木板做的拚裝門,禮堂的南北向開有窗戶,是那種木格窗,大大的窗洞讓禮堂裏有足夠的光線。南麵的門出來有一塊三合土砍的,籃球場那麼大的曬壩,走過曬壩,旁邊有一個土坯牆、木結構的廁所,平時來大禮堂玩耍的人都在那裏解手。據大人們說廁所裏曾經吊死一個美女。當然,我不知道這件事的由來,但是注定了我很少到那個土堡上去玩,這和我小時候怕鬼有關。
大禮堂是用來做什麼的,是誰修建的,我沒有考證過,小時候在這裏玩耍都沒問過這裏是用來做啥的。禮堂裏靠東頭有一個戲台,戲台一側有一道小門,可能是供那些上台講話,或者演戲人上台的通道。整個布局和龍潭街上的劇院相同,隻是沒有包廂,龍潭劇院裏有包廂。從建築風格上來看,應該是西洋式的會堂,其曆史沿革不會太久。可惜的是,我現在再也找不見它的蹤影,從縣誌的建築篇裏,我也沒有找到對它的記載,因而無法考究其曆史了。
那是在60年代中期的一天,我們幾個小夥伴來到供銷社後麵的草坪上玩耍,突然看見大禮堂的土堡上立起一個三腳架,高高的,下麵有一台柴油機正出發“咚咚咚”的響動。出於好奇,我們幾個小夥伴一溜煙跑上土堡,來到三腳架前麵。這個我們在電影裏見過,鐵人王進喜他們打鑽就是這個樣子的,眼下這台鑽機沒有電影裏的那個鑽機大。
“是在找寶藏吧?”鐵腦殼問。
唐傑說:“這裏有啥子寶藏嘛,看到沒得,是在鑽地下。可能是探礦。”
這時,開鑽機的工人說:“傻小子,我們在做地勘,看看這裏能不能修鐵路。”
哇塞,修鐵路,太安逸了。那時,我還不到九歲,聽說要在龍潭修鐵路,我的盼望就從那個時刻深深地掩藏在心裏了。在我那個年齡,我那個時代我沒有離開過故土一步,可是幼小的心靈裏就有了向往遠方的願望。我不知道這是人的本性驅使,還是個體差異,反正每次聽母親和哥哥聊起去吉首的事,還有父親搞社教回來說起去全國各地的故事,我對我沒有離開故土半步而感到委屈,雖然我不知道悲哀叫啥子,但是對委屈的滋味還是有所體會。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對遠方有了莫名的崇拜與向往。說句題外話,如今的我對回歸故土一說,沒有半點意願。我朋友常說,親人在哪裏,家就在哪裏,這大概是我們這類人的共同點吧!
扯遠了。其實,我對故土的懷念依然,要不,我怎麼要寫這本書呢?那心裏的存在一生都不會忘記,而且是我思想、情感成長的根源。是呀,幾十年過去了,大禮堂依然孤零零佇立在我的記憶中,讓我不能忘懷。幾十年來,還有那個沒有實現的願望使我耿耿於懷,什麼事呢?當然就是那條鐵路的事。在我知道龍潭規劃修建鐵路以來,心裏就想等我長大後,一定要從這條鐵路乘火車去遠方,去尋找我心裏的寶藏。
後來我長大了,成人了,可是我沒有坐上幻想中的火車去遠方,我還是按照父輩們的老方式,乘坐小輪船從龔灘,順烏江流向了遠方。從此,我不再知道龍潭的風風雨雨。
時間向前推移,一晃四十年過去了。一個與我邂逅,成為我不可多得的朋友的人,在沉默二十多年後,突然出現在我的電子郵箱裏。那一刻我感到無比的驚奇。也許,旁人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隻是覺得一切都神奇得當緊。我在我另一篇文章中記錄過她,她就是趙爾俊。我與她神交了幾年,彼此在心靈上有所相通,後來我結婚了,她沒留下任何話語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關鍵是在我離婚後的當年,她又神奇地出現,還與我建立了聯係。這就是我覺得無比神奇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