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棘城的酒蒸出來了,足夠喝一年了,等勇士們歸來朕就要用這個酒為他們祝賀。”
燕帝坐在段匹碑的帳篷裏,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黑黝黝的陶罐,淡淡的酒香從裏麵飄了出來,聞著就有些醉人,鮮卑人是不會釀酒的!除了馬奶發酵過後製成的馬奶酒。自從五胡如中原,他們掠奪了無數的漢人青壯,之後他們學會了耕種,有了糧食當然可以釀酒了。或許還是保留著他們最原始的習慣,鮮卑人喜歡在酒發酵前在糧食中參上一些一些奶酪,這樣等酒釀出來會有一股淡淡的奶香。
每年冬天糧食下來了,人們會窩在自家的寨子了裏,把酒釀好!
燕帝不管段匹碑,自己先盤腿坐在了床上,轉頭看了一眼段匹碑的侍衛說:“去找兩個杯子來,讓你家將軍嚐嚐我們棘城的酒!”
那侍衛應聲去了,眼裏透著忐忑不安,他從旁邊的箱子裏倒騰出來兩隻鍍銀的酒杯,恭敬的放到燕帝和段匹碑麵前,便轉身悄然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那侍衛又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從懷裏拿出了一條烤好的麅子,放到了桌子上,燕帝對著段匹碑笑道:“真是一個機靈的娃娃。”
段匹碑坐在燕帝對麵,看了看桌子上的麅子,也不用刀,直接就用手撕著吃。
一邊吃一邊在嘴裏念叨著:“在北海可吃不上這麼肥的麅子。”
燕帝拍開那個陶罐給段匹碑和自己倒上酒:“北海很冷吧?這棘城也很冷!可是黑山很暖和啊!中原要比黑山更暖和。”
段匹碑抓了抓光光的腦門,淒涼的笑了笑,他撕了一直麅子腿遞給燕帝說道:“是啊!黑山很暖和!”
“酒怎麼有點苦?”段匹碑皺了皺眉頭。
燕帝抿了一口酒說:“酒不苦,都是今年的新穀子。”
段匹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說道:“是啊!都是新穀子。”
兩人都不說話了,可帳篷裏的氣氛卻像是忽地融洽了起來,兩人輪流斟著酒,撕扯著麅子。天漸漸地黑了,一個侍衛悄悄的走了近來,把燈點著了,慕容皝和段匹碑都不太說話,隻是吃喝,漸漸的兩個人都有一些醉了,兩人的臉紅撲撲就像是剛在雪地裏跑過的少年一般。後來兩人開始哼唱起了不知名的歌。
“陛下到底想和我說什麼?”段匹碑頭上閃著油光,身子有些搖晃。
“不是你要和我說些東西麼?比如黑山!比如我的哥哥!”燕帝把一個啃完的骨頭仍在桌子上。
段匹碑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又掙開了,吐出了一口酒氣,眼睛裏恢複了清明。他拍了拍手,那個侍衛抱著一個段布包裹的盒子走了進來。
“有個小東西,本來是不想給陛下看的。”段匹碑接過包裹放到桌子上。
“嗬嗬!既然不想給看,幹嘛又拿了出來呢?”慕容皝笑道。
段匹碑掃去桌麵上的東西,解開了外麵的棉布,暴露出朱紅色的木匣子。他輕輕打開匣子,匣子裏是一顆石灰抽幹的人頭,他抓著那人頭的頭發從匣子裏揪了出來,像是擺弄一給瓷瓶一樣,用手彈去上麵的石灰,人頭的麵貌漏了出來,段匹碑規規矩矩的把那人頭放在燕帝的麵前。
“真是被我猜到了!”燕帝說道,那人頭就在他的麵前他似笑非笑的又說:“二哥!真是好久不見。你怎麼如此蒼老了呢?還記得上回見麵麼?那是什麼時候?那是二十多年前吧?父皇剛死的時候,你就這麼早下去陪父皇了麼?”
燕帝抬起頭狠狠的盯著對麵的段匹碑,“是你們殺的他麼?”
段匹碑笑著說道:“這不正是你心裏所想的麼!”
“可他是我的哥哥啊!”燕帝又說。
“可他也是陛下心裏的一根刺。”段匹碑回道。
接著段匹碑又說:“慕容翰被我們北海庇佑了二十年,也算得是對得起曾經的公主,也算得上是對的起他了。二十年前你剛登上帝位,你為了穩固你的皇位你要殺死你所以的兄弟,慕容翰和慕容仁跑了,恐怕自那之後你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吧?”
燕帝把陶壺裏殘存的酒撒到哪個風幹的人頭上說:“哥哥,喝一口咱們棘城的酒吧!”他抬起頭盯著段匹碑又說:“他當年可是帶走了兩萬騎兵,我不信你可這麼輕鬆的殺了他,在這草原上有兩萬騎兵,天南地北那裏去不得?”
段匹碑笑道:“就是兩萬頭狼我們養了二十年也應該養熟了!他們在北海娶妻生子,早就不是慕容家的人了?陛下還有什麼疑問麼?”
慕容皝把舌頭伸了出來舔了舔嘴唇說:“為什麼這麼做呢?”
段匹碑低頭想了一會兒,摸摸索索地掏出麂皮的小口袋,裝了一袋煙,點上了,吐出一口青煙。
“前幾年北風來得猛,北海的幾個草場都稀疏的很,還好北海裏的魚真的很多。”段匹碑慘然一笑,他的的聲音又低又沙,像是在講故事,“我們北海的人眼看著就要活不下去了,今年冬天就凍死了很多,有些還是娃娃!”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人頭說,“我們想拿他賣個好價錢。”
“嗯。”慕容皝低低地應了一聲。
段匹碑把煙鍋在桌子一頓,眉毛跳的老高,“你看你們棘城,冬天到了貴族們有吃有喝,就連普通的奴隸和牧民都能拿糧食釀酒喝!都是鮮卑人為什麼我們連粥都喝不上?陛下您是鮮卑人的大汗啊!您想打誰就打誰,可是我們呢?北海現在就像是一頭垂死的老狼,我們怕您拿下黑山便要讓虎斑突騎去北海走上一遭了!所以趁著我們的戰士還有力氣,戰馬還沒有死絕,不如隨陛下一同去黑山走一走,您是知道的,僅憑著慕容一家不一定能拿下黑山,我們要做那最後的稻草,然後請陛下讓我們向南遷一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