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發生那會兒,老海正在家裏二樓上喝著呢,喝到半醉時,“轟隆”一聲,腳下出現一個大窟窿,眨眼工夫,整個人就掉了下去,手裏還拿著個酒杯哩。
被嚇這麼一大跳,酒也就醒了,老海接著就明白發生什麼事了,他雙手先往頭上一摸,還好,腦袋沒事。他想再動下腳,卻發覺身子絲毫動彈不得,被兩根梁子緊緊夾在當中,上麵,又橫七豎八壓了幾根柱子,除了腦袋和一雙手,別的地方都不屬於他的了。他這下慌了神,兩隻手拚命亂抓,這兒捅捅,那兒摳摳,好不容易在頭頂方向捅開了一個小洞,剛好伸得出一隻手來。
摸清了自己的情況,老海心裏涼透了:自己肯定是爬不出去的,沒有人來救,隻有死路一條。
很快,天就黑了下來,老海隻隱隱聽到外麵傳來一些哭喊聲,他大聲呼喊了半天,什麼用也沒有。他的房子位置偏遠,附近又沒有什麼鄰居,大家夥兒這時候自顧不暇,哪能這麼快就想到這兒還埋著個人呢?老海知道喊破喉嚨也是白喊,於是幹脆不喊了,閉著眼睛養精蓄銳。
迷迷糊糊過了一夜,第二天老海一直側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可一天過去了,也沒有人走進他的房子。
第三天的時候,老海堅持不住了,一會兒睡,一會兒醒。忽然,他隱約聽到上麵有腳步聲,起初他還以為是幻覺呢,仔細再聽,果然真的有一個人走進了他的房子,就在上麵東翻一下,西翻一下。
老海精神一振,正要出聲呼救,就聽見那個人嘀咕道:“這家人把錢都存銀行了?家裏毛也沒有一個。”
老海一聽,不禁大失所望,肚皮差點兒氣破:這家夥進來原來是找錢的。都地震了,這家夥竟然還有心思趁火打劫。
就在他氣憤的時候,聽見腦袋上方有了動靜,這家夥找錢找到了他頭頂上。老海想都不想,下意識地把手從那個小洞伸出去,拚命一抓,嘿,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這家夥的一隻手。
這家夥大驚失色:“天哪,有鬼!”邊嚷邊使勁兒扯他的手。老海哪能輕易讓他逃脫,把全身剩餘的力氣都使出來了,五根手指就好像跟小偷的手長在了一塊兒,憑這家夥怎麼扯也扯不脫。這家夥一邊死命扯,還一邊嚷:“有鬼,有鬼!”
老海忍住一肚子火,說道:“你別怕,我還沒死……我是這家的主人,出不來了,你快喊人來救我。”
小偷這才不動了,說:“好好好,你鬆手,我就是來救人的,我去喊人來幫忙。”
老海一想:我一鬆手,你跑掉了不回來咋辦,我不是死定了嗎?就說:“你別假裝好人了,我知道你是來找錢的,可我也不跟你計較了,手我是不會放開的,你跑了我就沒活命的希望了。”
“大哥,你鬆手吧,”小偷用另一隻手把胸膛拍得直響,“我保證會回來,聽說解放軍就快到了。”
老海哼了一下,手上一點兒勁也不敢鬆,他把小偷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就不能放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跟你實說吧,你想走也行,除非把我的手砍斷帶走……”
小偷一聽,沉默了一會兒,帶著哭腔道:“大哥,我這樣做還是人嗎?我不過一時鬼迷心竅,怎麼說我也是個人啊!好好好,那我就在這兒陪你吧。等到解放軍進來,你就有救了。”
老海心裏頓時稍稍寬慰了一下,可抓住小偷的那隻手仍舊如鐵鉗一般死死扣住不放,小偷的手又瘦又小,被他這樣一攥,竟也無可奈何。他叫小偷找點兒吃的喝的塞進來,小偷最後隻在身子附近找到了半瓶酒,用腳尖千辛萬苦劃拉過來,從小洞口裏硬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