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不禁鬆了口氣,不是他最害怕的懲罰就好,其他的他都很樂意奉陪,這強壯的身軀,他有什麼好害怕呢?自從那年那日拋家棄子來到這裏時,他的心已經僵硬如鐵。若說還有一絲觸動,他想那便是遇到了一人。
花不語低眸看著杯中黑翼的倒影,他明顯鬆懈了下來。大概是因為自己給他最普通的懲罰。可是真的是最最普通的懲罰嗎?
她不懂得人類的脆弱,可是來到這裏,看到許許多多人擠破腦袋地想要闖進這裏時候,她突然間明白也許是對於她來說是普通的懲罰,對於他們來說卻不是。
花不語沉默了許久。
等神思回轉之後,她站起身來,望向黑翼那裏。這幽暗的室內,他的雙手雙腳都被束縛在一根胳膊粗的古木上。古木的內部已經被蟲蛀空,隻剩下一個脆弱的皮,可即便是一個脆弱的皮,也能讓他動彈不得,逃脫不得。
花不語輕吐了一句話:“這懲罰就是被逐出不老居的懲罰。”
黑翼瞳孔收縮,想要拒絕。“不要。”可是怎麼都說不出話來。花不棄,你為何要做得如此決絕?
花不語在等黑翼,隻是半晌也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嗬……”輕笑從她口中再次吐出,這一次卻是冷冷的。
“為何這般固執呢?一個被棄掉的棋子,你還希望什麼?”花不語離他很近,她甚至能夠近距離地看到他的毛孔。他如木頭一般地站著,努力地護著心中的秘密,這種漢子,她是敬佩的。
“不說嗎?”花不語從袖口掏出骨扇。
黑翼仍舊沉默不語。
終究,花不語歎了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她這般說時候,還在注意黑翼的一舉一動,但是黑翼不知為何,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很糾結,他是想說什麼,可是卻一直不說出來,確實是拿準了自己的性子。
她輕笑了一下,衣袖翻轉間,花粉輕落,一瞬間,黑翼青絲換白發,順著改變的還有容顏。
花不語不是第一次看到人衰老的樣子,可是黑翼的衰老還是嚇到她了。
這是一個偷了人世多少歲月的老人呢?
花不語看不出,她畢竟閱曆太小了,不知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記得樹木有年輪可以數,一個年輪為一年,而人的年輪刻在什麼地方呢?臉上?花不語想湊近去看,奈何褶皺太多,她估計是數不清了。
她低聲問身旁的雪:“你知道他多大了嗎?”
雪也許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況,一時嚇到,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叫她。
很快,她看向花不語多了一份鄭重。她低聲應道:“主子,屬下不知。”
花不語倒也沒有希望雪能夠回答出來,問她隻不過懷著一種期待,也許她答出來呢!畢竟她現在就是人類啊!
黑翼蒼老的聲音傳來。
“花不語,我的年齡沒有你大。”他說完嗬嗬地笑了起來,“我哪裏會有你們大呢?你們一出生,年幼時就已經過了百年,而百年,不過我們最大的希望罷了。百歲老人何其少,我啊,現在少說也沒有兩百歲了,至於到底是多大的年紀,我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以前孩童時期,娘親漂亮的雙手和父親寬闊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