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潮音倒吸口氣，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我知道她在思考。我的理智告訴我要忍耐，我的心卻焦躁的如烈火焚焚，滋滋的火苗一寸寸舔著我的胸口，悶悶的痛在身體深不可及的深處。
“哼！”何潮音忽的冷哼一聲，隨手丟來一物。我忙接過，入手冰涼粗糙，卻是一塊黑石。“廢話少說，愛情要真有你說的那麼神奇，那你就用愛情去把這塊黑石洗成白色的吧。”
我一驚，忙細細打量手中這塊黑石。這是一塊黝黑不見一點光澤的石頭，稍微突起點的地方都已光滑隱有潤光，可見常常被人撫摩。黑石如何能洗白？這...她是故意刁難我？
何潮音背過身去撩起半邊袖子很隨意的說到：“老東西從來不騙我，他說能洗白，自然能洗白，隻不過....”她的聲音明顯緊繃著，好象隨時會斷掉的弦。老東西？難道是....山石老人？“你若能洗白這塊石頭，我就帶你去見鬱清公主”何潮音話音剛落就急急抬步，似乎生怕我追問什麼。
黑石洗白，山石老人，這是怎麼回事....
再與這老妖婆糾纏下去也沒有意義，而今之計，隻能找到山石老人。
馬在山道間飛弛。純陽終年積雪，崖峭壁陡山道濕滑，純陽弟子多步行，這馬，是剛剛奔出別院時，師尊特意交給的。師尊一直立在別院正前，背著我向著東麵一眼也沒看我，卻揮手讓人牽來了馬，四蹄纏鏈嘴噴熱氣，竟是已準備了多時。
“給他服了元陽丹，最遲今日暮前，你需趕回來”師尊望著遠山，天，要亮了。......
“何潮音卻非說一定要將此黑石洗白，才可告知鬱清公主的下落，長老，您說這怎麼辦”終於在午前三刻非魚池邊，找到了正悠哉悠哉池中垂釣的山石老人，忙忙將一切和盤托出，希望老人能有方法說服那個頑固的老妖婆。山石老人半合著雙目，穩絲不動的靜靜持著魚竿，“這麼多年了，潮音她還沒忘記這些舊事麼”不急不緩的，就沒了下文。
我不由著了急：“長老，太陽落山前若再找不到鬱清公主，李大哥他，李大哥他.....”山石老人雙目一睜，神光暗閃，我心頭不由狂震，一時忘記了言語。
“嗬嗬，娃娃，你很好，很好”山石老人不明所以的說到，靜靜的注視著我，良久才又開口，“娃娃，何為黑？何為白？”
“這....黑和白，就是陰與陽....光與影....正與邪....”我越說越小聲，山石老人那銳利的眼神讓我不敢違抗的老實回答著山石老人這個不著邊際的問題，甚至畏縮得不敢泄露半絲不滿。心裏那火焦火燎的焦急，和屈從於山石老人氣勢的壓製，讓我的胸口堵住般苦悶。恨不得大喊大叫抓爛胸口讓這口鬱氣散出來。“黑白，黑白就是....”我諾諾的口不對心的說著，與我低嚅話語相反，是心頭越來越強烈的翻騰。
“.....黑白....黑白不過是人言而已，世間本無黑白！”再也抗製不住了，脫口而出慕雲這句話，立時勾起了千般感慨萬種思緒。“為什麼，為什麼人們都不明白，為什麼世間如此狹隘，為什麼就容不得就容不得....什麼黑，什麼白，什麼正什麼邪什麼陰陽什麼正道....人生不過百年，死後皆化黃土，此行或彼行終歸同途。既然如此，既然如此..”我狠狠的揮著手，心緒起伏間，憶起那一行行一聲聲慕雲的低語字跡“世間本無黑白...”慕雲那淺淺的笑脈脈的眸，“既然如此，我何必在意那些世人的品論，既然如此，我為何不把握當下....”語未閉，淚已下。
“娃娃呀....”山石老人微合上眼，輕歎一聲“你把那黑石在池中清洗”我睜著朦朧的眼，默默走到池邊搓揉。我的心思仍一片混亂，似乎怨，似乎怒，似乎嗔，似乎癡。慕雲總說世間本無黑白，他那帶著憂愁的聲調，他那含著期盼的信箋，他是責怪我太過計較？太過在乎？太過放不開？可是，在世人眼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又如何...如何能....跨越....
渾渾噩噩間，早忘記了手上的動作，無意識的不停搓揉，搓揉。“當年潮音她，便也是如此看不開呀。”山石老人一旁輕語。“當年她是朝中貴人，我隻是一修道貧士，江湖與朝廷從不往來，她與我....即便是現在，她也依然不明白，是黑是白又如何。這麼多年了，她居然一次也沒有洗滌這塊黑石...”我一愣回過神來，手中的黑石居然早已洗成了淡瑩的白色。“這本就是塊璞玉，隻不過...若是她真明白世間並非非黑即白，真能試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