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周圍零零散散的人,左肆屏住呼吸,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得出了百人左右的結論。
和他一樣,這些人都是參加這場瘋狂遊戲的瘋子,從衣著和舉止來看,他們來自於各行各業,有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白領工作者、有氣質高貴貌似紳士的人、有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還有打扮怪異的流浪漢和無業遊民,但卻有一個共通的特點,那就是年齡都在中年以下、眼中有種莫名燃燒的火焰。
左肆認識那種火焰,那是不甘寂寞、對這個充滿不合理、不公正的世界感到極度失望的憤怒情緒。
有些人生來高貴,注定前程似錦;有些人生於貧寒,摸爬滾打一生也趕不上前一類人剛出生就得到的東西。
多麼得可笑,多麼得諷刺,多麼得可悲。
但剛懂事後就深諳此理的左肆對這種極端的現象,並不感到難以忍受,甚至缺乏情緒化的憤慨。
這才是社會,這才是世界,這才是人類有史以來最本質的存在方式,也是文明誕生和發展的原動力。
高低貴賤、貧富尊卑、弱肉強食、身份等級。
這座屹立不倒的金字塔,在人類誇耀智慧的時候,就業已存在,至今已經成千上萬年了,現在才指責它存在的錯誤性,就和小孩子耍賴一樣。
左肆不是那樣無理取鬧的孩子,而是一個對自己和周圍環境有著深刻認識的人,所以他能直率地承認自身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弱者,是出於金字塔最底層的、隨處可見的卑微石塊。
但認清現狀,不意味著接受命運。
左肆不情願就這樣一輩子待在原有的位置,他認為如果屈服於環境的話,自己的生存根本就沒有意義,他渴望改變,但又不是為了不斷地向上攀爬、取代那些大人物的存在,而是在天生叛逆之心的催促下,對他們妄自尊大、得意忘形的嘴臉感到惡心。
想要將那些自命不凡的討厭鬼們打落凡塵、看看他們狼狽落魄的樣子,然後在一旁說上幾句風涼話。就是這種反對權威、推翻權貴的想法,占據著左肆的大腦,支配著他的行動。
如今是如此,今後也不會所有改變吧。
左肆,與生俱來就是一個熱衷以下犯上、以弱淩強的叛亂分子。
多虧索菲亞快速的腳程,他才順利地到達了這裏,並處於最靠近鐵塔的位置。可依靠別人也到此結束了,正直的裁決者不會允許教廷以外的人染指聖杯,所以在她開口之後,左肆就幹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要阻攔自己。
出於報恩的考慮,索菲亞隻得勉為其難地答應,在她消失在左肆的視野之外前,奉勸他不要逞強,既然已經兩不相欠,那麼如果以後他做出什麼不能忽視的事情,修女是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且教廷的其他人也不會像她那樣心慈手軟。
雖然聽出了警告之外的關心,但左肆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開什麼玩笑,夢寐以求的東西就近在眼前,怎麼能中途放棄?
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讓左肆的大腦為之清醒,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覺得休閑的風格恰好適合攀登這樣的劇烈活動,隨後又緊了緊裝著筆記本電腦的背包,裏麵的硬盤不但有著他作為稀世黑客的無數作案工具,而且還儲存著正在進行中的遊戲保存進度,可以說是他的半條命,所以即使麵對殘酷的挑戰,也沒有舍棄的打算。
一切就緒之後,他向左右看了看踟躕不前的人們。
應該是和自己一樣,在調整自身狀態的同時,還在與心中的猶豫和膽怯搏鬥著吧。
與了無牽掛、孑然一身的自己不同,他們應該多多少少還存在著對現今生活的依賴和幻想,親情、友情、愛情凝固了他們的腳步,不如此拚命明天也會過得更好這種想法讓他們產生畏縮,但自己就不存在這種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