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得力的部屬向自己引見家人開始,郎慕修的一部分精力就放在觀察這位少年之上。
作為東方人和西方人的愛情結晶,男孩有著雕塑般鮮明的輪廓和線條,但他的容貌和氣質更趨近於華夏人。無論是黑色的秀發和明眸,還是端正的坐姿和嫻靜的氣氛,都讓這個相貌並不突出的男孩具備著難以捉摸、卻又清晰存在的魅力和存在感。
那雙明亮清澈的雙眼中,郎慕修能觀察到絲絲的迷惑和探究,這是一個小學還沒有畢業的孩子不該擁有的神采,更像是步入青春期後的少年所獨有的不安和執迷,這些都讓他產生了興趣。
不過最令郎慕修驚訝的是,名叫班自悠的男孩在應對自己時的自如得體,恰到好處地如同對待一位從遠方而來的普通客人,這份胸襟即使是縱橫商界多年的大多數合夥人和競爭對手也不具備。
能看得出來,安逸的生活沒有讓班自悠有機會得到拔苗助長似的成長,那麼眼前的這種成熟,則是完全源自於他的獨立思考和悠然心理,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得到了兒子提醒的露易絲瞬間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態,沒有矯情多長時間,熱情的法蘭西女人真誠地開始道歉,而郎慕修則擺著手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和諧的氣氛令班自固心下泰然,同時為自己的兒子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如果說露易絲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恩賜,那麼班自悠就是上天對夫妻兩人最大的恩賜。
自己的兒子並非才華橫溢的天才,卻是屬於那種用近乎苛責的自製自律和勤奮努力足以趕上、超越任何天才的類型。
盡管擁有富裕的家境和母親的溺愛,但班自悠從沒有提出過讓父母為難的要求,更不要說帶來什麼麻煩或禍患,甚至在班自固的印象中,兒子竟然沒有向自己撒過嬌,連本應像出身於富豪家庭的孩子們理所當然享受著的權利都放棄了,不論是在家裏還是學校,都過著普通人般的節儉生活。
司空見慣的名列前茅和高山仰止的優良德行,完美的表現超越了年少時的自己,而這並非來自於過人的天賦,而是源自辛苦的挑燈夜讀和克己的精神修養,愛子唯一值得自誇的,隻有這份比誰都要努力的堅韌不懈。
如果非要從雞蛋中挑骨頭的話,那麼班自固隻會擔心兒子的情感世界。
老成的他很少向父母展開自己的心扉,而且經常在家的孤僻性格讓他的交際圈很小,幾乎不存在知心的朋友。但端正的禮儀和適度的言行又彌補了這項致命的缺陷,也就是說,班自悠並不畏懼與人交往,而是缺乏與人交往的意願。
或許在他成長到進入能夠與自己的精神產生共鳴的圈子後,才能展露自身的風采吧。
無法再對兒子得寸進尺的父親隻能這樣地安慰自己。
“啊,我實在太得意忘形了,請原諒我的無禮之處!”
“沒關係,或許將我的真實想法通過您的宣傳能消除一些外界甚囂塵上的流言蜚語,這是我求之不得的。”
“您真是位大度的紳士。”
不好意思地致歉和讚美的露易絲,和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的郎慕修。
車內瞬間恢複了和樂融融的氣氛。
這令唯恐天下不亂的左肆非常不滿,他瞪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班自悠,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和自己年紀相若的同齡人開始,他就抱有一種仿佛天生的敵意。
“你對自己母親的話似乎也很不客氣。”
“也許是你的錯覺,而且一家人也不需要講客氣吧。”
不爽!火大!
左肆將對方的淡然自若擅自看作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貴族氣派和裝模作樣的富豪作風。
而且班自悠打斷能言善道、富有魅力且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燒的母親,讓左肆失去了繼續取笑郎慕修的機會,這讓他異常不滿。
必須讓這個討厭的家夥知道誰才是這輛車裏最聰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