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享受著酣暢的戰鬥和無盡的廝殺。
奧丁的拳頭上、槍尖上,已經被敵人的鮮血染赤,但他沒有絲毫放鬆,仍在全力奮戰著。
是的,是敵人,與自己平起平坐的敵手,而不是被自己俯視的螻蟻。
站在對麵的,是自己前所未見的強者。
雖然他的武技一塌糊塗,也沒有威力強橫的神器,但的確是毋庸置疑的強者。他的強大之處不是肉體,而是比鋼鐵更堅強的意誌、比太陽更熾熱的靈魂。無數次擊倒、無數次傷害,依然無法迫使他屈服,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鬥誌。他對痛苦和死亡沒有畏懼,而是欣然接受著,就像欣然享受著沒有止盡的搏鬥。
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戰場上縱橫長笑的男人。
宙斯。
與勝利、榮譽、尊嚴沒有任何關係,隻是單純地沉溺在爭鬥和拚殺的快感中,為此不惜放過不共戴天的宿敵。
死裏逃生的奧丁曾經質問於他,為何不殺死自己。他總是會微笑著回答,人們將他奉為神明,其實他隻是一名戰士,而當一名戰士失去了自己的對手之時,他便什麼都不是了,連存在的價值也會失去。
那時的奧丁不太懂他所說的話,或者說已經懂了,但卻不願去承認,滿心隻有將他擊敗的信念。
殊不知自己也和他一樣,在不知不覺中為那無盡的戰爭而感到癡狂。
是的,比起那遠離塵世、寂寞冰冷的神之王座,戰士的身份才更讓奧丁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靈魂在跳動、身體在鮮活地舞動。
戰士,可以沒有安寧和喜樂,但絕不能失去戰場和敵人。
奧丁從石破的身上看到了宙斯的影子,又何嚐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當宙斯敗亡、自己被那“暗夜中的緋紅皇”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之後,狼狽地逃回了阿斯嘉特,從此閉門不出、自生自滅。從那時起,身為戰士的奧丁就已經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自封為神的垂暮老人。為了苟延殘喘,他費盡心思地傾力自保,令眾神保護在自己的身邊不得外出,將所有的女眷變成惟命是從的女武神,收集戰士的亡魂將其改造成英靈,即使失去了全部,想著的仍不是複仇,而是將入侵者擊殺,自己則繼續生活在神殿之中。
沒有目的、沒有追求地生存下去,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但是現在,曾今遺失的東西,又重新回到了身體之中。
滾燙的熱情、激蕩的戰意,還有那酣暢淋漓、回響在烽火狼煙之上的笑聲。
此時,不顧一切相互搏殺的奧丁和石破,不像是你死我活的仇敵,而是痛飲戰爭之酒的好友,他們歡呼著、高喊著,用拳腳相擊謳歌著對敵手的尊重與讚歎,用生死決鬥博取著快樂與刺激。
一場沒有意義上的戰鬥,一對喪失理智的野獸。
一旁的洛基神情複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站在奧丁對麵的人已經不能夠稱之為人了,在不斷的轟擊和刺殺之下,已經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難以名狀的異形怪物,但即使如此,名為石破的少年仍沒有退意,應該說退縮這一概念就從來沒有存在於他的頭腦之中過。
而奧丁也並不好過,雖然往往是擊中對手百次也未必會被擊中一次,但石破手上蘊藏的毀滅性的力量一旦碰到身上,就會造成莫大的傷害。現在的奧丁同樣渾身浴血、搖搖欲墜了。
但兩人仍在瘋狂地廝殺著,仿佛沒有停止的一刻。
可是洛基卻從中看到了變化,那個好戰如狂的戰士又回來了。自己用了上千年也沒有成功的事情,卻在石破的手上用一場不知所謂的戰鬥而實現了。洛基的嘴裏滿是苦澀,但心中卻升起了一絲欣慰。
那個享受著樂趣的奧丁,終於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
其他人同樣麵色各異,石破的奧丁的戰鬥毫無美感與榮譽,充滿了野蠻與殘酷,可就是這狂野的肉搏,卻突破了一切武技與信念的框架,回歸了最原始的野性。那是隱藏在萬千生靈最深層的本質與欲望,去掠奪、去殺戮、去征服,沒有原因與理由,僅僅是為了滿足一時的衝動、一己的私欲。
誰都渴望著強大,誰都渴望著爭鬥,誰都渴望著破壞。
兩人的戰鬥就是這樣清晰無誤地告訴人們的。
“這個石破,是來自於地獄的魔鬼之王,能夠勾起人們最醜陋的欲望!”
安撫住體內暴動的血液,西門的語氣中有著說不出的顫抖與驚懼。素來修心養性的聖徒也受到了影響,不得不說石破的言行太具有蠱惑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