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心生不滿嗎?”
“能追隨主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奴婢怎敢心懷不滿。此言句句屬實,若有虛假,願受五雷轟頂!”
李清雲信誓旦旦,石玉竹則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你很好……比我要好上很多。這夫人的位置,你比我更適合。”
見石玉竹竟然有退位讓賢之意,李清雲急忙推辭:“夫人這是折奴婢的壽,奴婢隻有當丫鬟的命,哪裏敢以夫人自居,夫人萬不可有此等想法。”
“你得夫君的寵愛,又胸懷大度,我遠不如你。”石玉竹輕輕搖頭,眼神與與其卻是認真的,“夫人的位子,隻有你坐最合適。你可認得前往西方的路?”
李清雲怔怔點頭,她不知道石玉竹此話是什麼意思。
“那就好,你好好照顧夫君,我去了。”
李清雲大驚,拉住石玉竹冰涼的小手,急聲問道:“夫人要去哪裏?”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離開!”石玉竹神色複雜,既有茫然,又有決然,“夫君說過,人性是肮髒醜惡的,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生出令人厭惡的感情。原本我以為自己是不會的,可如今的自己就在許多黑暗的感覺中煎熬。這樣下去,不但自己痛苦,更會惹夫君嫌棄。與其這樣,不如現在就離開,至少能給夫君留一個好印象。”
“萬萬不可!”李清雲用力攥著石玉竹的手,她不知道怎麼勸說,隻是知道決不能就這麼讓夫人離開。
“清雲,你放心吧,我永遠是夫君的妻子,隻是現在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等什麼時候想明白了,自然會回來找你們。到時你莫要趕我走就行了。”石玉竹輕輕一笑,淒若殘月。
“夫人,您無論如何也要和主人商量一番,就這樣不辭而別,主人一定會生氣的。”
“夫君本就是討厭我的,我自行離開,他隻會開心的。而且,現在已經並不美麗的我,更無法麵對夫君。”石玉竹背對著李清雲,淡淡說著:“其實,連你我也難以麵對。這幾日,看著你和夫君,我總是好痛苦、好傷心,也還害怕。我怕終有一日,我會忍不住要傷害你,甚至殺害你。如果我這樣做了,我就真的要永遠失去夫君了。清雲,求求你,讓我走吧。”
可能是受到了驚嚇,李清雲一愣,石玉竹則趁機掙脫了她的手,向前走去。隻是,剛剛邁出了一步,石玉竹便感覺自己被無邊無際的黑夜吞噬。
她無法想象,離開夫君的自己以後應該怎樣生存下去。自己的所有意義,都是為夫君而存在的,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夫君的附屬品,當附屬失去了依賴,它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這一刻,石玉竹想到了死,即使當初在聽到夫君噩耗的時候,她都沒有想到死,而是作為石家的媳婦孤獨終老。如今,夫君健在,自己怎能棄世?或許,正如夫君所說,受著俗世侵擾,人都會變得不再單純,變得貪婪而愚蠢,自己應該摒除雜念,讓心中除了夫君外再無一物,才有資格回到夫君的身邊。現在的自己,應該很醜陋吧,不能讓夫君看到這樣的自己。石玉竹現在好想再看上熟睡的夫君一眼,但是她不敢,她怕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夫君,玉竹走了,下一次,一定會讓你看到純潔美麗的自己。
這句話,石玉竹始終沒有說出口,她隻能在心中反複默念,讓重逢成為今後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石玉竹邁出了第二步,此時她的步伐,已經輕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