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哀嚎此起彼伏,飄搖回響。
這裏沒有勝利者,當看到死在自己手中那人的熟悉麵龐時,最好的解脫方法,就是用那沾滿了血液的武器或者手,朝向自己。漸漸地,全場隻剩下了四人在捉對廝殺著,石承業與田真、李觀騏與林若水。大坪之上,已然被血染得通紅,那一具一具屍骨的臉上表情各不相同,卻又共同訴說著內心的悔憾與絕望。
“對就是這樣,愛越深、恨越長,你們就是如此地糾纏不清,不死不休!”石破雙臂大張,貪婪地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大笑道:“相愛,便是相恨,當恨積重難返之時,就是殺意爆發之日。你們是如此地相愛,也因此在廝殺得如此地慘烈!”
“你胡說!”即使身披數劍、血流如注也毫無怨憤的田真,在聽了石破的話時,卻矢口否認:“我怎麼會還愛著這個男人?我的心中隻有恨,對他絕對沒有一絲的留戀!”
“我說過了,相愛即是想殺。”石破的語氣很輕,卻像是在敘述著一個鐵一般的事實,“你能瞞過自己,甚至能瞞過天下人,卻瞞不過我、也瞞不過因果法則。這個陷阱發動的條件,就是一人說愛另一人,而另一人卻說要殺了對方。而發動後的效果,便是讓附近所有的人與愛的人、喜歡的人、想要守護的人自相殘殺,不判出生死,絕不罷手。”
他嘴角翹起,浮現出惡魔般的笑容,“而最妙的就是,越是深愛,越要讓對方受盡折磨,待到雙方都筋疲力盡、遍體鱗傷時,才會決出結果。你口口聲聲說不愛這個男人,但你的行為已經出賣了你!你愛他,愛到發瘋發狂,愛到就永遠這樣相互癡纏、相互傷害,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這份愛就不會停止,你們手中的刀劍也不會停歇!承認吧,你們給對方留下的每一道傷口,都在大聲宣稱著你們是多麼得相愛著!”
“不!這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田真覺得心中有什麼碎裂了,那是她固執了二十年的一份感情。
“守心,住口!不要再說了!”看著田真幾乎要崩潰的樣子,石承業嘶吼著,如同一隻瀕死的野獸。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五味雜陳,卻還有一絲安慰與歡喜。她,終究還是愛我的。
石承業知道,自己該為田真做些什麼了。
他斷喝一聲,豁盡全力刺出一劍,這一劍竟有身心合一之勢,快得驚人。在下一秒時,石承業的長劍已經貫穿了田真的胸口,溫熱的血紅,塗得他一臉赤色,他卻在想,她的血,仍是如此熾熱。
在田真倒下之前,被石承業攬在了懷中,抱著久違的柔弱嬌軀,他隻覺渾身的傷痛不翼而飛了,心中隻剩下了溫馨與滿足。
“你這壞蛋……快放……放開我……”
“不會放的……美人,抱在我懷中的女人,我是一生都不會放的……”
“壞蛋……我……我討厭你……最最最……最討厭你!”
“田真,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這是當初兩人相遇時的一段對話,也是他們有生之年中最後的一段對話,田真那隻欲拒還迎的手無力地垂下了,她仍在笑著,似沉醉在一場充滿甜蜜的夢中,是因為終於可以永遠不再見到這個令她痛恨的男人了嗎?還是因為再一次聽到了那句輕狂而深情的告白?
石承業不知道答案,但若真的有一個死後的世界,他會親自去追問的。當他的劍刺穿田真的下一秒,田真的刀也劈入了他的左肩,深及心脈,就像當年他與她初遇一般,都是深入心肺、不可救藥,注定要在對方的手中沉淪,直至死亡的一天。石承業看向石破,又望了一下他的身後,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懷中,便是他的一生,生存的意義,除此之外,他管不得了。
石承業的眼中,倒映著田真的笑顏,直至黯淡、渾濁,直至失去光彩的億萬分之一秒前,那光景始終在他的眸中、滲入他的心裏。
生前相互傷害的兩人,終於在死後緊緊擁在了一起,誰也無法再將他們分開。
石破輕笑一聲,又轉向了另一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