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戲謔地看看老者,瞧瞧男子,很是受用他們的失態。一柄短小鋒利、飛龍紋飾、理似堅冰、曜似朝陽的匕首在指間遊走舞動,熠熠生光,刃身上用古篆文刻著“清剛揚文”四個小字。據《典論》記載,魏太子曹丕曾造百辟匕首有二,其一名曰清剛,其二名曰揚文。及後白家祖先得此兩柄匕首之殘片,回爐重鑄,鍛成一刃,銘為“清剛揚文”,作為護身奇兵。傳至當代家主白敬齋手中,將此物送給了他最寵愛的孫女白雪心,不料卻最終成了刺斷芳魂的凶器。清剛揚文原本嵌在白雪心後心上,屍身消失後,便落到了石破手中。
清剛揚文雖是利器,但是要傷及眼前之人,隻怕絕無可能。
老者一怔後,完全不顧虎視眈眈的石破,搖搖頭對男子苦笑道:“未想到,千萬輪回,竟教出個魔障。千年來,再無人如此偏執了。”
千百年來,人間繁榮大興,衍生出無數行業與手段,此路不通,自有其它門徑可去,又何必執著於一處。撞毀南牆、死不悔改者,更是少之又少。破去輪回劫,以執入魔道的,千年來也見不得一人。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便是魔?冥頑不靈、縱死無悔者,便是障?好沒道理。我亦如此,我亦是魔障?是了,當年他亦如此,才會……”男子不知想起了什麼,亢憤的聲音漸漸低沉。
老者笑道:“師弟莫開玩笑。師尊有言,無量浩劫將至,本座此來有大事與師弟相商。待收了這魔障,再與師弟說話。”
男子聞得此言,挑了挑劍眉。
天地之間,生靈競天擇,弱肉而強食,命運交織,因果互結,業報積得層層累累,終會在一火引下爆發,此謂之劫。劫有大有小,諸般劫數中,最大沒過於無量浩劫,那是空間的崩潰、時間的斷裂、因果的錯亂、有無的倒置,支持天地運轉的諸法萬道皆會為之崩潰,一切將重歸混沌,無物可違,無人可逆。無量浩劫之下,隻有天道聖人可活,奪下那一線生機。浩劫本有定數,且相隔甚長,五十六億年為一量劫,五十六億個量劫為無量量劫。可距上次浩劫,即盤古覺醒,開辟洪荒才多少年?那人,終於忍耐不住了麼?
老者輕揮袍袖,一股清風向石守心飄去,不帶一絲煙火氣,便如吹散白雪心那一拂般。石守心本能地感到危險,他想要避開,但被一種威壓抑製住的精神與身體,使他避無可避。
驀地,一柄古劍懸空出現在石破麵前,擋下了清風,發出一陣刺耳的顫動悲鳴,卻是一瞬前還在男子手中的陷仙劍。
“本座隻是將此子製住,將他帶回兜率宮降心伏性,免得他為禍世間,師弟何必攔我?”老者語笑依然,眼中神光閃爍。
男子揚首道:“這是我的地方,既已請出誅仙四劍,便容不得你在這裏為所欲為!這小子,我保下了!”
“奪天一戰,師弟如是說,西行路上,師弟也如是說。但最終結果又如何。萬載修道,能保下自身,已是僥天之幸,豈能貪多?”老者淡淡說道,手中晃出一根平平無奇的扁拐。
舉起頂天立地,橫擔日月山河,撥開乾坤骨體,轉出萬象森羅。諸法不近身,唯彰我大道。不知怎的,那扁拐就是給石破如此的玄妙感覺。
老者的話刺痛了男子沉寂已久的心,他沉肅著臉,一口白牙咬得吱吱作響,也不答話,隻是催動神通,包圍著老者的誅仙四劍迸射出奪目寒心的鋒芒,黑、白、紅、藍四光大作,似在示意話不投機,便手上見真章。
無有空境之中,滿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陣寒意襲上老者心頭,這久違的感覺使他又驚又訝,猛回過頭,隻見石破已經悄然潛近了身,手中的匕首一道寒光,遞向自己的後心。
“孽障敢爾!”老者身形不動,垂下的袍裾猛地卷起,將石破打得不見蹤影。隻是陷仙劍白光一熾,石破又憑空出現,躺倒在男子腳邊。他直起上身,恍若不知剛才眨眼間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隻是嘴上帶笑、目露寒光,玩味地看著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