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自己因為一時衝動,居然在這鄱陽湖畔為了那批子虛烏有的軍餉,耗費了近兩個月的工夫,直到此刻才聽到這一足以震驚全天下消息。一時間,謝貽香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尊暗紅色的將軍雕像,正是自己幼年時一段模糊的記憶;此刻再次想起,忽然間已經能夠看得清楚——那尊雕像三縷長須、麵如重棗,手提一柄青龍偃月刀,豈不正是蜀漢時期的名將關羽關雲長,也是當世百姓一致供奉的神祗?
而這一尊暗紅色的關公的雕像,正是坐落在那位已故的畢無宗畢大將軍府上,而這位畢無宗,便是和自己父親齊名的“不死先鋒”畢無宗,謝貽香幼年時,還曾隨父親去往他的府上玩耍過。
眼下聽到這一消息,謝貽香兀自驚駭了許久,終於緩緩定下神來。她當即便向席間的所有人微一施禮,說道:“事態緊急,還請諸位大人海涵,小女子這便先行告辭了。”說罷,她也不拖泥帶水,徑直轉身離開身在的官船,孤身往岸上而去。
待到謝貽香去得遠了,席位上的陳師爺才悠悠地歎了口氣,笑道:“有謝三小姐這位女眷在席,若是吸食旱煙,倒顯得有些失禮了。這卻把我給憋壞了。”說著,他已從腰間摸出一柄旱煙杆來,繼而往煙鍋裏裝填滿煙絲,點燃了深吸起來。
而席上另外的許知府、趙主簿和梁知縣三人,也相繼鬆了一口氣,隨即哈哈一笑,分別摸出各自的旱煙杆,依次點燃了吸食起來。
一時間,在座的四位上司全都抽起旱煙來了,弄得整個船艙裏都是煙霧繚繞。那吳鎮長官職低賤,隻得在旁陪笑,心裏卻莫名地生起一絲不詳的預感。
隻聽那梁知縣忽然向他問道:“吳鎮長,方才你也聽見了,謝三小姐雖然暫時不會趕回金陵,但她遲早也要回刑捕房複命。倘若朝廷當真要來追查此間之事,那首當其衝的,便是我們這些個當地的父母官;而你身為赤龍鎮的鎮長,更是脫不了幹係。”
吳鎮長一時沒聽懂他的意思,連忙問道:“下官愚鈍,不知大人的意思是?”那梁知縣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地問道:“那些來自‘陰間’的餘孽,眼下身在何處?”
吳鎮長驚訝之下,還沒來得及答話,席上的許知府已沉聲說道:“那武林盟主聞天聽此番前來,乃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誰知事情沒辦成,還把自己的性命也搭在了這裏;他蠢倒也便罷了,卻要連累我們來給他收拾殘局。陳師爺,上次你提及的那些個從洞庭湖招安來的水匪,看來也是時候報效朝廷了。”
那陳師爺不徐不疾地吞吐著旱煙,笑道:“大人果然算無遺策,想那‘陰間’山穀雖已被水淹沒,卻是難不倒洞庭湖的水匪們。隻要把‘陰間’的餘孽控製住,再從水底打撈出罪證,往後即便是皇帝追問起來,我們也能有個交代了。隻不過此事到底動靜太大,要是沒有一個合理的名義,隻怕還不太好行事。”
那許知府“哦”了一聲,說道:“依師爺所見,此事應當如何是好?”
那陳師爺嘿嘿一笑,說道:“皇帝早在十一年前,便想要在此地修建一座‘老爺廟’,以報昔日‘老黿救駕’之恩,卻一直沒能實現。我等身為臣子,眼下又有這麼一個機會,自然要替聖上完成這個心願了。吳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吳鎮長聽到這話,再看到席上這四柄吞雲吐霧的旱煙杆,猛然回憶起當日在那漢墓主室裏,謝貽香曾向大家提到過一個極愛吸食旱煙之人,頓時渾身發顫,冷汗直下。
【本案(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