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就連自己,也是為了追查朝廷失竊的軍餉而來,後來雖然與魯三通等人同行,卻也始終有所保留,不曾向他們交心。
所以此行的所有人裏麵,說到底誰又沒有自己的私心?誰又敢說自己沒做過損人利己的事?相比起來,大家都是半斤八兩,若要指責於誰,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而在這當中,究竟誰對誰錯,究竟誰勝誰敗?又有誰有能算得明白?
如今丁家姐妹、海一粟、墨殘空、聞天聽、言思道、魯三通和戴七等人,都相繼付出了自己的性命;青竹老人雖然僥幸未死,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被聞天聽毀去了原本的軀體;而曲寶書看似滿載而歸,終於找到了可以救治自己父親的內丹,可是失去的卻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而且看他眼下這副形貌,良心裏麵的這一道檻,隻怕終此一生也邁不過去了,到底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
而對自己來說,此番曆經千辛萬苦,到頭來卻發現所謂的“軍餉失竊”根本就是一場騙局,而且自己還被言思道不知用什麼法子給“鬼上身”了,幸好有海一粟的“七星定魄陣”暫時護住了神識。但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如果還沒找到醫治的法子,這“七星定魄陣”便要開始折損陽壽,令自己隻剩兩年不到的壽命。以此來看,也是得不償失。
就在謝貽香思索之際,身下的積水也在不停上漲。這個“陰間”山穀本就是上小下大的結構,形似一個葫蘆;積水漲到上麵後,便愈發漲得快了。此時抬頭望去,水麵離那穀口所在之處,已不過十來丈的距離,由於山穀逐漸變窄,以致水麵變小,那些漂浮在水麵上的幸存族人,離謝貽香等人也愈發靠得近了。
隻聽對麵的曲寶書又說道:“牛鼻子死後,我的確曾有過一絲內疚,甚至還有過一絲後悔,但卻為時已晚。待到方才戴老七也死在了我麵前,我才終於體會到什麼是天道無常,什麼又是生死有命……有道是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身在其間,不過是忙裏偷閑、苦中作樂,又何須太過強求?”
謝貽香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說道:“不管怎麼說,殺人就是殺人,即便是為了救人,終究也無法掩蓋掉殺人的罪行。唉,其實細算起來,我們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誰手裏又沒沾染過人血?即便不曾親手殺過人,但就像那個言思道一般,手裏又何止害死了成千上萬的人?眼下既然事已至此,還請前輩看開一些;若是心中有愧,往後便多行幾件善事,總好過自怨自艾、荒廢一生了。”
那曲寶書似乎將她這番話給聽進去了,兀自沉吟了半響,這才說道:“不錯,往後多行幾件善事,總好過自怨自艾、荒廢一生。牛鼻子是我多年故交,戴老七更是和我有過命的交情。窮酸已經害死了一個朋友,絕不能再害死第二個!”
說完這話,曲寶書忽然俯身抱起戴七的屍體,繼而腳下發力,飛身踏著四周的山壁往上而去,頃刻間便已躍出了頭頂上方那山穀的穀口。隻留下一句話語飄蕩下來,說道:“戴老七臨死前,對窮酸可謂是失望透頂,所以才會將他的書和劍交托給你。然而戴老七雖然放棄了窮酸,窮酸卻不會放棄戴老七。就此別過,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