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窮途見人心(1 / 2)

幸存下來的族人果真聽信了任三曾祖父的吩咐,隻顧自行逃命,不再向謝貽香一行人尋仇。當下曲寶書和謝貽香兩人也將幾塊門板綁作小船,把戴七的屍身放在上麵,和那吳鎮長一同坐在了上麵;而聞天聽座下幸存的四名弟子則是另外找了幾條橫梁捆綁起來,四個人同坐上麵,和那些族人離得甚遠。

此時整個山穀裏已經積滿了水,估計已有兩三丈的深淺,就連那座湖神祭壇也被淹沒了大半。謝貽香見身旁的吳鎮長神色黯然,兀自望著遠處那些狼狽不堪的族人,失落地歎了口氣,心知此人良心未泯,不禁問道:“吳大人,當年你娶妻落戶於此,可是出自真心?”

吳鎮長不料謝貽香居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略一思索,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苦笑道:“當年我大難不死,無意中來到此地,之所以答應入贅家裏,一來不過是明哲保身,二來則以為可以借他們的勢力,做出一番事業來。唉,誰知家裏人千百年來避世不出,又不幾乎不與外麵打交道,我雖獲取了他們的信任,但這些年來,一直以外麵赤龍鎮鎮長的身份,替他們做些官麵上的文章,可謂是乏味之極。十多年間,原本的壯誌雄心也早已消磨殆盡,甚至……甚至還化作了恨意……”

說到這裏,他語調忽然一轉,有些嘲弄地說道:“可是如今看到家裏人落得這般下場,不知為何,我心裏似乎又有點難過……”謝貽香接口說道:“吳大人,你一口一個家裏人,可見在你心裏,早已將他們認作了親人。有道是骨肉相連、血濃於水,親人之間再如何憎恨,到了生死關頭,終究還是一家人,又怎能坐視不理?”

吳鎮長不禁點了點頭,說道:“三小姐所言極是,我是朝廷任命的八品縣丞,更是赤龍鎮的鎮長,這個‘陰間’山穀,自然也在我的管轄之內。隻是……隻是我這個鎮長,往後……”

謝貽香淡淡地笑道:“我不過是刑捕房的一介捕頭,此番前來,也隻是為了尋訪朝廷失竊的軍餉,哪有資格過問此地八品縣丞的公事?”

那吳鎮長微微一怔,他知道謝貽香先前所謂的“欽差”身份,不過是拉大旗作虎皮,如今經曆了這許多事,更無需因此計較。當下吳鎮長沉吟半響,忽然向謝貽香行了個禮,恭聲說道:“多謝三小姐海涵,如此便後會有期了!”說罷,他便徑直跳下門板,自水裏往任三曾祖父他們那邊遊了過去。

謝貽香望著吳鎮長遠去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千。身旁曲寶書始終沉著一張臉,隻是呆呆望著戴七的屍體,待到吳鎮長離開,他忽然開口說道:“一念殺生,一念濟世,善惡本就隻在一念之間。歸根到底,這位吳大人終究還是個老實人。”

謝貽香回過神來,轉眼瞧見戴七的屍身,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刺痛。隻聽曲寶書忽然問道:“小姑娘,依你看來,窮酸是好人還是壞人?”

這一問來得太過突兀,謝貽香不知這位曲前輩是什麼意思,當即隻得回答道:“曲前輩此話怎講?,前輩是好事壞,卻哪裏輪得到我來評判?”

隻見曲寶書伸手入懷,摸出那個從“混沌獸”屍身殘骸裏尋到的金黃色圓球,說道:“想必你也已經猜到,窮酸此行並不是為了什麼長生不死,而是要取這一枚內丹。”

謝貽香這才看清了這個金黃色的圓球,隻見其質地樸質,果然像極了丹藥的形貌,但大小卻如同海碗的碗口,原來竟是一枚什麼內丹。

要知道這所謂的內丹一物,謝貽香倒是略知一二,當年言思道帶著自己直闖紫金山太元觀,將那太元觀的掌教希夷真人誣陷成轟動金陵的“撕臉魔”,理由便是說希夷真人為了要取什麼內丹,這才肆意殺人。

倘若世間當真存在這內丹一物,那麼神秘家族裏存活了上千年之久的那頭“混沌獸”體內,多半便有內丹形成,也正是曲寶書此刻手裏這個金黃色的圓球了。原來這位普陀山潮音洞的前掌門人曲寶書,此番不辭千裏前來陽湖畔,目的卻是為了“混沌獸”體內的這一枚內丹。難怪他之前向謝貽香解釋江湖上流傳的那句話時,會依照顛倒了次序的版本,說成“鄱陽湖、老爺廟、陰兵舞、混沌獸”,原來卻是誌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