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魂斷洞庭(1 / 2)

當此危機之際,眾人當真可謂是齊心合力、同舟共濟了,誰料得到會有人驟起發難,偷襲莊浩明?

不單是謝貽香,就連聞天聽等人也是暗自驚訝,這一路行船中急於應對這洶湧的洞庭湖水,竟沒人察覺到那船舷下還暗藏著一個人。隻見那出手偷襲莊浩明之人已從船尾翻身上來,白麵短須,滿臉狠辣之色,正是那江海幫的幫主李惟遙。

原來這李惟遙本是和童夜哭一起在湖底鑿擊江望才的水軍艦隊,待到龍躍島劇變之後,他早在謝擎輝、聞天聽等人上船之前,便已率眾登上了童夜哭搶來的這艘巨艦。後來見到莊浩明現身洞庭湖上,奮力追趕眾人身在的巨艦,李惟遙報仇心切,便悄悄躲到了船尾的船舷之下,正是要苦等機會,一舉擊殺這莊浩明替父報仇。

此刻大仇得報,雖然還未脫離險境,李惟遙還是忍不住放聲大笑,喝道:“莊浩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昔日你設宴用奸計謀害我爹,今日我便用你自己的銀槍取你狗命!我呸!這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容不得你這條朝廷的老狗苟延殘喘於世!”

莊浩明努力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謝貽香輕輕將他扶起,但見莊浩明身下全是鮮血,那柄“九命燦銀槍”已然穿透他的身體,槍尖徑直從後頸下刺出,無疑已是斃命之傷。謝貽香驚魂未定,一腔怒火隨之燃上心頭,當即抽出腰間的亂離,就要往李惟遙身上剁去,誰知陡然間一陣天旋地轉,亂離差點脫手落出。

原來那龍躍島沉沒之處引發的漩渦極大,帶動四下的水流疾速旋轉開來,那鐵錨竟然難以承受這般衝擊,巨艦放下的六條鐵錨,終於在湖水中一一斷裂,繼而讓“飛虎神艦”徹底失控。

一時間,眾人身下的巨艦已被湖水帶動,自漩渦中繞了一個又一個的大圈,速度越累越快,搖擺著往漩渦中心處而去。混亂中依稀是聞天聽的聲音大喊道:“大家用千斤墜的功夫,將船身壓住!”

那所謂的“千斤墜”,乃是江湖中最粗淺的入門功夫,靠的便是將一口真氣壓在丹田之中,任爾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如今謝擎輝、聞天聽一行六十來人,連同童夜哭和李惟遙手下眾人,百餘人麵臨生死關頭,哪顧得思索其他?不管是甲板之上還是船艙之中,所有人頓時一起使出這“千斤墜”的功夫來,其場麵當真是前所未有,別開生麵。

那“飛虎神艦”被這百餘人同時運氣一壓,竟然往水裏沉下了好幾尺的深度,船身在水流洶湧的衝擊下也稍稍穩定下來,卻依然轉向漩渦的中心之處。

謝貽香一經穩住身形,當即又要提刀往李惟遙身上撲去,身旁的謝擎輝卻伸手按住她的肩頭,沉聲喝道:“不可造次。”甲板上的莊浩明猛咳幾聲,滿臉都是咳出的鮮血,也強自笑道:“你哥說得對……犯不著為我……當年我殺他父親,今日死在他手裏,也是因果報應……”說著,莊浩明口鼻中鮮血狂湧,這一生數十年的景象浮光掠影,相繼浮現在他眼前。

謝貽香直氣得渾身發顫,隻是狠狠地盯向李惟遙,莫說莊浩明和父親謝封軒是至交好友,單是這些年來自己就任於刑捕房中,一直深受莊浩明的照顧,便早已把他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再說當日莊浩明誅殺李惟遙的父親,不過是聽從朝廷的旨意依法辦案,卻結下了如今這場深仇大恨,落得個猝於任上、客死異鄉的下場。謝貽香悲切之餘,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謝擎輝再是了解這個三妹謝貽香不過,怕她再次驟起出手,當下一隻手按住她的肩頭不放,另一隻手索性將她的亂離奪了過來。那甲板上的其他人此刻正是生死關頭,齊齊運起“千斤墜”的功夫將巨艦船身壓死,哪有心思來理會他們的恩怨?

謝擎輝當即四下望去,深知大家已經到了鬼門關口,一顆心反而沉靜下來。他雙手依然防範著謝貽香,嘴上已高聲說道:“各位好朋友、好兄弟們,佛說百年修行,方可換得同船一渡之緣,所以今日大夥就算是命喪洞庭湖,也不枉我等相識一場了!如今我們的這艘船,眼看就要被漩渦卷進湖底,大夥命在旦夕,而我等江湖中人習武一生,到頭來卻又是為了什麼?當此最後的光陰,不知還有什麼事情值得我們去做?”

他這番話說得極是突兀,但一時間也教眾人默默無語,大半低下了頭,細細回味起自己的這一生來。謝擎輝又大聲喝道:“雖然大夥習武的初衷各不相同,但練到一定的境界,便也殊途同歸,隻剩一個目的了。那便是要戰勝敵人,也是戰勝自己,對不對?所以無論任何事,就算明知不可為之,就算明知技不如人,我們也必須要去拚盡全力、奮戰到底,這才是我們江湖兒女豪情萬丈的英雄本色,對不對?不錯,我們這些個人既不會寫詩,也不會做官,又不懂怎麼經商,更加不會縫縫補補做家務,這卻是為什麼?因為我們隻會練武,我們這一生所有的熱血和汗水,早已毫無保留地投身到武學一道之中,對不對?我們既然是以一個江湖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來到世上,那麼臨死之前,我們也要以一個江湖人的身份,風風光光地走完最後一程,絕不能讓旁人笑話,更不能讓自己笑話,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