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東鳳先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冷笑道:“說來江望才這廝當真是愚不可及,昔日墨家的人對他這般解釋,他也便信以為真了。哼,小子,你我都是聰明人,照你看來,那位墨者之所以大費周章,花了數年的光陰將雲夢澤下麵最大的暗流堵塞起來,當真的隻是一時的突發奇想而已?”
言思道微笑道:“墨者自古身體力行,從不做沒有目的之事,絕不可能因為一時的突發奇想,去浪費自己的時間。所以墨者既然告訴江望才說,洞庭湖乃至龍躍島的形成,隻是一時間的突發奇想,必然是在隱藏其中的秘密,一個絕對不能讓他人知曉的秘密。”
方東鳳忍不住雙掌一擊,讚賞地說道:“秒啊,正是如此!與聰明人聊天,果然是愉快至極。可笑江望才那廝聽到此話,一門心思便全部放在了他那座破島的存亡之上,哪還顧得上去仔細思索其中的奧妙?”
說道這裏,方東鳳不禁有些逸興遄飛,舉步走到公堂正中,向言思道笑問道:“春去秋來,月盈月缺,先生可識得此理?”他興奮之下,竟然隱隱有些喜歡起這個年青人來,一改之前“小子”的稱呼,重新稱言思道為“先生”了。
言思道當即接口說道:“飄風不終期,驟雨不終日,世間盈虧自有其數,周行而不改。不知鳳老先生說的可是此理?”
方東鳳點頭笑道:“正是。一進一退,一得一失,自然之理也。舉個粗俗的例子,就好比是一個人存活於天地之間,不可能永遠隻是進食,同時卻又不需排泄。正如那些習武之人,終其一生,說到底不過是想讓自己呼吸間納入的精氣,可以少流逝掉一些,從而將其囤積到丹田當中,便是所謂的修煉內力了。”
言思道聽到這裏,腦海中靈光一閃,試探著說道:“難不成鳳老先生是要說,這雲夢澤大地下麵的暗流,原本卻是一條排泄之道?”
方東鳳頓時哈哈大笑,說道:“閣下果然聰穎過人,一語便已道破天機!不錯,這世間萬物皆有盈虧,吸入為盈、為陽、為明;瀉出為虧、為陰、為暗。在我神州大地之上,由地麵自西向東流淌的江河,是陽,是吸入;由地底自東向西湧淌的暗流,則是陰,是排泄。據老朽所知,昔日造出洞庭湖的那位墨家前輩,集鬼穀道術和公輸班的機關消息術於一身,可謂是學究天人,之所以要將雲夢澤大地之下這股最大的暗流堵塞起來,為的便是要封印住這條排泄的之道,使其精氣無法外泄。”原來方東鳳眼見這言思道僅憑自己的三言兩語,便已摸到了其中的關鍵,一語道破玄機。雖然是當此局麵,方東鳳依然暗生佩服,這一聲“閣下”的稱呼,卻是他發自內心的。
言思道本以為自己已經明白了方東鳳的意思,聽了這話,卻又立刻發現自己反倒變得更不明白了。他當即問道:“此中的道理雖然不差,但還請鳳老先生明示。這地底的暗流作為排泄之道,被堵塞起來,自然是為了不讓精氣外泄,然而這一舉動,究竟是要讓何物的精氣無法外泄?難不成這天底下竟有將那地底的暗流,作為自己排泄之道的事物?”
方東鳳不禁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閣下如此睿智,何不猜上一猜?”說著,他也漸漸收起笑容,沉思了片刻,這才喃喃說道:“其實這也是老朽百思不得其解之處。你說那位墨家前輩究竟是預測到了結果,所以才會做出這般舉動;還是他隻不過是了解到其中的原因,所以才想見識一下這般舉動的結果?”
言思道心知已到關鍵之處,連忙強壓下自己心中的悸動,沉聲說道:“承蒙鳳老先生指點,此中的‘因’我已明白,然而這位墨家前輩由‘因’而動,究竟能造出怎樣的一個‘果’?”
說著,言思道也忍不住從席位上站起身來,先瞥了方東鳳一眼,又瞥了流金尊者、章老太爺和雲老三人一眼,手裏下意識地點燃了一鍋旱煙,吞吐著煙霧喃喃念道:“方才鳳老先生曾說:‘神火不滅,江山焚裂!如今洞庭湖封印一開,天下龍氣已泄,終於又輪到我神火教星火燎原,重整天下了’。嘿嘿,天下龍氣已泄……龍氣……”
耳聽言思道居然將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念了出來,方東鳳卻無暇驚歎,也有些出神地說道:“龍氣者,王氣也……”
言思道猛然將旱煙杆在幾案上狠狠一敲,脫口大喝道:“王氣所鍾,帝王之都?是金陵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