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已近癲狂的得一子聽到這話,頓時怒喝一聲,罵道:“放屁!眼下我道法已成,整個中原九州的天道地理皆已被我篡改,不過是區區二十萬大軍,眨眼間便將化作烏有!又豈容你在這裏妄言勝敗?都給我拚死守住城池!”說罷,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大聲問道:“寧慕曹,報時!”
那寧丞相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陡然聽到得一子這一招呼,還是下意識地看了看圭表,回答道:“眼下……剛過巳正三刻,馬便是午時了……”得一子頓時哈哈一笑,高聲說道:“時辰正好!午時一至,便是破敵之時!該來了……該來了……”
謝貽香見得一子這般神態舉止,本已認定這小道士是被天雷劈成了失心瘋,這才滿嘴胡言亂語。誰知伴隨著得一子話音落下,忽然間但聽一整低沉的轟鳴聲自東麵遠方傳來,聲音由小而大,隱隱竟有雷霆萬鈞之勢,仿佛是千軍萬馬的奔騰之聲。
她急忙順著聲音往東麵眺望,憑借“窮千裏”的神通穿透厚厚的雨簾,隻見便在數十裏開外長江下遊方向,天與地相交之處,依稀有一條白線生出,往西麵眾人所在的金陵城方向而來,沿途激蕩出遮天蔽日的塵灰。不過片刻工夫,城牆下的雙方軍士也察覺到了異常,相繼停下手中動作,順著動靜傳來的方向眺望東麵。甚至連寧丞相也從地爬了起來,兩隻眼睛直勾勾望向東麵長江的下遊,一臉困惑地說道:“這……這難道是道長安排的援軍……不可能!除了西北的泰王和漠北的趙王,中原境內此時哪還有什麼援軍?這……這難道是道長請來的天兵天將?”
然而伴隨著轟鳴之聲越來越大,猶如陣陣悶雷不住炸響,就連眾人腳下的金陵城仿佛也開始微微顫動,雙方軍士才覺得事情絕不簡單——如此驚天動地的聲威,絕不可能是什麼援軍鼓搗出來的,甚至絕非人力所能為之。城牆謝貽香急忙屏息凝神,將“窮千裏”的神通發揮到極致,仔細眺望從東麵逼近的那條白線,待到又近了數裏,才發現這條所謂的“白線”,竟是一道高達十餘丈的巨浪,白花花的水浪激蕩翻卷,一路向西奔湧;兩端分別往南北延伸,少說也有十餘裏寬,憑肉眼全然看不到這道巨浪左右的盡頭。
一時間,謝貽香竟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看到的這一景象,腦海中竟莫名回憶起幼年時父親謝封軒帶自己遊曆錢塘江的那個夜晚。記得當時黑夜之中,先是江麵隱隱傳來“沙沙”聲響,仿佛有一條黑色素練在江麵浮動,時斷時續、時隱時現。隨後聲音漸驟,潮水夾著雷鳴般的轟響飛馳而來,猶如千萬匹駿馬同時衝鋒,把滿江的月色打成碎銀;洶湧的潮水前浪引後浪、後浪推前浪,終於在江麵形成一道數丈高的巨浪,咆哮著往前推進,直衝九天皓月,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奇觀“錢塘江大潮”。
可即便是聞名天下錢塘江大潮,也遠遜於謝貽香此時此刻親眼目睹的這一道高達十餘丈、寬達十餘裏的巨浪,其聲威甚至是當年那錢塘江大潮的十倍、百倍!驚恐之餘,眼見這道巨浪呼嘯著一路往金陵城方向而來,她不禁脫口問道:“這難道是……是長江……長江大潮?”
話一出口,她才想起滾滾東逝的長江之水,千百年來幾時聽說過有“大潮”一事?卻聽身旁的得一子又是一陣狂笑,得意地大喊道:“這,便是真正的‘潛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