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丞相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忙去旁邊取過幾樣物件,謝貽香用餘光一瞥,卻是計時用的圭表、刻漏等物。待到寧丞相把這些計時用的物件擺放妥當,便聽道壇當中傳來得一子冷冰冰的聲音,吩咐道:“寧慕曹,報時。”寧丞相聽他終於開口,頓時心中一定,急忙回複道:“啟稟道長,眼下乃是辰初一刻!”
隻見得一子也不睜眼,口中淡淡說道:“今日之戰,從辰正時分敵軍進攻開始,到戌初時分暫退於鸝島駐營,合計五個半時辰。我方參戰諸人,皆已有所安排,務必嚴格按照時辰行事。若有辦事不利者、臨陣退縮者,立斬當場,由親軍都尉府監辦。”話音落處,便聽不遠處的城樓上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沉聲回答道:“領命!”
謝貽香心中一凜,暗道:“‘金箭追星’何時來的?我竟全然不知,當真無能至極!”轉頭望去,隻見朝陽下的城樓屋頂,隱約可見一名背負長弓的男子身影,正是親軍都尉府的前衛軍統辦、曾在“太湖講武”上力挫武當高手的“金箭追星”辛雪恨。
眼見親軍都尉府的人現身,城牆上眾軍士可謂既喜憂參半,急忙去聽得一子的調度。隻聽道壇當中的得一子緩緩說道:“將城牆上所有的火炮勁弩,統統對準臨江的兩處水關,待到巳正時分,便可萬炮齊鳴、萬箭齊發;在此之前,不可擅自發放一箭一炮,更不可私自喧嘩,違令者斬!”頓了一頓,他又補充一句,說道:“吩咐眾將士填飽肚子,靜候巳正時分。此後直到日落之前,今日便再無閑暇歇息了。”
話音落處,四下眾人不敢耽擱,立刻便由池統領吩咐下去,讓眾軍士將火炮弩箭對準城牆外半裏開外的兩處水關。要知道“內城”西北麵的這一段城牆,乃是呈一個“凸”字形,鍾阜門和儀鳳門便在凸出之處的兩側,當中夾著的一段城牆長達裏許,乃是五步一勁弩,十步一火炮,合計約有兩百多架弩、一百多樽炮,伴隨著號令一下,不過一頓飯的工夫,眾軍士便以這段城牆當中得一子所在的道壇為界,將兩側的箭頭炮口分別對準了城牆外的左右兩處水關,隻待得一子吩咐的巳正時分來臨。
而這邊眾軍士剛準備妥當,金陵城內一眾富商酬軍的糕點也正好送上城牆,由池統領的人負責分給每一個軍士。謝貽香也領到一份,卻哪裏吃得下去?再看長江之上恒王叛軍的艦隊,由於在鸝島附近夾江並入長江的交彙處兵分兩路,便隻剩下六十餘艘“飛虎神艦”繼續朝金陵方向逆流而上,此時也已行至金陵西北方向的江心,與眾軍士所在的“內城”這一段城牆正麵相對,卻並不急著靠岸進攻,而是一字並列排開,各自放下鐵錨穩在江心。池統領見狀,不禁遙指兩處水關外的江邊,冷笑道:“此間數裏江麵,早已被我布下木樁、拉上鐵鏈,以此阻止所有船隻靠岸。我倒要看看逆賊艦隊如何破我的‘鐵索橫江’之陣!”
話說眾軍士此時所在的“內城”城牆,離“外城”臨江的兩處水關尚有半裏之遙,叛軍艦隊又是在闊達三四裏的長江江心停泊,所有城牆上雖備有火炮勁弩,卻隻得四五百步、也便是一裏左右射程,自然難以攻擊江心的艦隊。再加上得一子方才又有號令,讓城牆上所有火炮勁弩隻管對準半裏開外的兩處水關,眾軍士既已調整妥當,哪還敢擅自再動?眼見敵方艦隊在江中下錨,一字擺出陣勢,己方則全無應對,一眾軍士難免有些手足無措,紛紛望向道壇正中的得一子。
卻見盤膝坐在太極八卦中的得一子雙眼禁閉,口中依然念念有詞,分明是不做理會,更不會有什麼號令傳下。四下眾軍士麵麵相覷半晌,最後隻得由謝貽香打破沉默,說道:“道長既已有言在先,於巳正時分向‘外城’的兩處水關開炮放箭,那我們隻管照辦便是。寧丞相,眼下是什麼時辰?”寧丞相連忙應答道:“辰初三刻剛過,離巳正尚有一個多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