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廳中所有人都是一驚,直嚇得冷汗直冒。隻有葉定功反倒鬆下一口大氣,麵露微笑道:“原來是要葉某人做監軍了……哈哈,道長隻管放心,這本就是親軍都尉府的分內之事。下官及麾下‘六瓣梅’、‘十二衛’乃至金陵城中的五百弟兄在此保證,從此刻起嚴查以上五類人,若有犯者,莫說是他本人,更連同他妻兒人頭一並奉上,道長可還滿意?”
要知道在場眾人同朝為官,對親軍都尉府的手段再是清楚不過,聽到葉定功這般承諾,當場嚇得說不出話來。就連謝貽香也是驚駭不小,心知得一子這是要借親軍都尉府之手豎立威嚴,以免眾人不聽號令。隨後得一子才微微點頭,讓葉定功先一步前去調度,自己則起身去往後堂,吩咐謝貽香道:“叫到名字的,一個一個單獨帶到後堂見我,其他人便先在這裏等著。”說罷,他便叫出第一個名字,說道:“寧慕曹!”繼而頭也不回地去了後堂。
謝貽香見他對這幫文武官員如此無禮,心中又氣又笑,但逢此危機時刻,也顧不得這些繁文縟節,當即向廳中眾人致歉,叫大家在此稍候,便和寧丞相一同前往後堂找得一子議事。那寧丞相此時已急得如同沒頭蒼蠅,路上一個勁地向謝貽香打聽得一子的來曆,又問他有什麼謀略對策,甚至還問他平日裏有何喜好,謝貽香全然不答。待到兩人進到後堂,得一子早已穩坐堂上,向這位寧丞相冷冷說道:“你既是丞相,自當熟知朝中官員。那麼從此刻起,你便要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旁,一切聽我吩咐行事,卻不能多嘴詢問一句,你可明白?”
那寧丞相雖是聲名狼藉,但到底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百官之首,幾時受過這等羞辱?但他深知皇帝此番令自己接管金陵城防,僅僅是為了明麵上有個交代,實際上卻是將此戰的主導權交給了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小道士,甚至是將整個江山社稷的生死存亡一並交到了他手中。如此形勢下,即便自己這個丞相再焦急、再委屈、再好奇,也隻能暫且忍耐,萬萬不可逆他之意。
得一子見他果然不敢開口詢問,隨即略一點頭,便問道:“我要征用金陵城裏全部的火藥,包括所有硫磺、硝石和木炭等製作火藥的原料,再加上城裏全部的火油、菜油,甚至隻要是助燃之物,全都要收集征用。這些物件平日裏是誰在管理?該派誰去籌備?”
寧丞相不禁脫口說道:“道長是打算用火攻……”話剛出口,他便及時醒悟過來,急忙止住話頭,恭聲回答道:“啟稟道長,官用的火藥和各類原料,皆是由朝廷工部掌管,同時城中民間也有不少存貨;若要統一征用,工部尚書鄭大人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除此之外,負責四季節氣大典祭天的禮部,應當也有香燭煙火等助燃之物,可以讓禮部尚書皇甫大人從旁協助。”
得一子當即應允,便讓謝貽香出去通傳。謝貽香早已知曉得一子這回又要以火為謀,心知此事事關重大,由於之前並未召集工部、禮部兩位尚書前來議事,隻能讓禁軍統領池中嶽臨時派人去請。在此期間,得一子便先傳喚了“馭機營”統領,要他今夜率兩千名佩戴“三眼火銃”的軍士傾巢而出,兵分兩路埋伏在“內城”西北方向濱江長江一段的儀鳳門和鍾阜門兩處,聽號令行事。
之後得一子又相繼召見了池統領和皇城侍衛總管,要他們分別率領兩千禁軍和一百名宮中侍衛,於“外城”柵欄門與外金川門之間的兩處水關,以及“內城”儀鳳門和鍾阜門之間的城牆上駐守,全力抵擋叛軍明日一早的進攻。至於外城其餘的十六道城門,則是由金陵城裏的官差衙役以及各級武將府中的親兵鎮守,謝貽香所在的刑捕房同僚也被分派但其中。如此一來,僅“外城”的防禦便已耗盡了所有兵力,作為金陵城第二道防線的“內城”,除了西北方向濱臨長江的儀鳳門和鍾阜門一段,便再無一兵一卒鎮守。
對此謝貽香難免心存疑慮,要知道得一子這般安排,無疑是將己方所有兵力全都集中在了金陵城西北方向濱臨長江處、“外城”和“內城”重疊的這一小段,從而全力抵擋叛軍從江上發起的進攻。可是叛軍要從此處攻城雖然合乎情理,但到底隻是得一子一廂情願的猜測;即便當真被他猜中,也不能排除恒王叛軍同時會從東西南北方向進攻“外城”的其餘一十五道城門,屆時僅憑數千名官差衙役和親兵零零星星分守於各處城門,豈非不堪一擊,頃刻間便會被叛軍破城而入,直逼全無兵力防守的“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