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邊朱若愚先後以定海劍劈開鄭庚、孫丙等四具被“屍舞”琴音操控的屍體,不禁暗自焦急,心道:“這女子看似出塵脫俗,實則邪門得緊。若是再同她耗下去,不知還會使出什麼古怪的花樣,反倒讓後麵的公孫莫鳴和先競月二人看了笑話!”
想到這裏,朱若愚再不敢有絲毫保留,運功悶哼一聲,手中定海劍接連揮舞,寒意便如水一般層層潑灑而出;劍峰所至之處,已憑空凝聚出一道道縹緲虛幻的氣牆,往對麵芮宮主身上一股腦壓落過去。層層氣牆正麵迎上“屍舞”琴音,兩股力道激蕩間,竟有點點白芒飄起,隨風飛散。待到朱若愚定海劍的劍勢愈發洶湧、芮宮主“屍舞”的琴音愈發激昂,對抗中生出的白芒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片片漫天飛舞,籠罩了整個月夜下的縹緲峰峰頂。在場眾人隻覺周身冰冷,再定睛一看,才發現四下飄散的哪裏是什麼“白芒”,分明是鵝毛般大小的雪花!
眼見朱若愚一人一劍,居然能改變這江南深秋之氣象,憑空生出一場鵝毛大雪,眾人皆是大驚失色。就連北麵高台上的先競月和西麵涼棚裏的公孫莫鳴等高手都是心中暗驚,自問若是與場中的芮宮主易地而處,也實難抵擋定海劍如此恐怖的威力。
果然,伴隨著朱若愚“定海劍訣”的全力施展,寒意瘋狂侵襲之下,芮宮主琴音中的暖意已是蕩然無存,原本右手七弦和左手五弦的一守一攻之勢也漸漸變作雙手一十二弦齊守的局麵,反複彈奏著一曲《陽關三疊》,奮力對抗著泰山壓頂般襲來的寒氣之牆,再無暇發出詭異旋律操控場邊的屍體。然而任憑芮宮主的琴音如何強勁,也抵不過氣牆野蠻凝聚的速度,終於被層疊了數十重的寒氣之牆一尺尺、一寸寸推進,壓到了這位新上任的“蓬萊客”麵前。
眾人看到這裏,心知蓬萊天宮敗局已定。今日這一戰,雖然“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六的“蓬萊客”名不虛傳,兼有“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屍舞”相助,也到底不敵手持定海劍的峨眉劍派掌門人,足見這所謂的“江湖名人榜”也算貨真價實。況且以朱若愚此刻毫無保留展現出來的實力而論,莫說這位年紀輕輕的芮宮主,隻怕連方才打遍各派無敵手的公孫莫鳴和孤身擊敗東瀛劍聖的先競月二人也未必是其對手。不少人都在暗中替這位芮宮主惋惜,但更多的人則是轉而替峨眉劍派呐喊助威,嚷嚷著要推選朱若愚為武林盟主。
卻不料就在芮宮主敗局已定之際,忽聽“屍舞”古琴的旋律一轉,由原本《陽關三疊》的曲調變作一陣晦澀隱忍的曲調,依稀有凝聚之意,卻又引而不發,聽得在場眾人心中鬱結,好不憋屈;若要強行形容,便是白樂天《琵琶行》中的一句“幽咽泉流冰下難”。對陣的朱若愚微微一怔,但聽琴音入耳,腹中隱隱又有一陣汩汩聲響,竟是本已緩解的腹瀉又有複發之勢。但此刻已是決出勝負的關鍵時刻,眼看自己便要一舉擊潰聞名四海的“蓬萊客”,他當然不肯因此分心,急忙氣沉丹田,運上十二成功力毫無保留地祭出定海劍的寒意。
誰知伴隨著朱若愚這一氣沉丹田,芮宮主的琴音也隨之一揚,化作一弦高音奏響整個月夜,回蕩於四麵八方的太湖之上,從而將原本的晦澀隱忍之意一掃而空,以前所未有的暢快之勢盡數傾瀉直出,正是“銀瓶乍破水漿迸”。一時間四下觀戰的眾人倒也罷了,場中朱若愚則是情不自禁,隨著琴音發出“噗”的一聲巨響,一襲白色長袍的後擺上,隨即出現一道褐長長的黃色汙濁。
要知道世人皆有羞恥之心,縱是市井鄉野間的尋常百姓出此大醜,也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鑽進去,更何況是身為峨眉劍派掌門人、“江湖名人榜”上排名第四的朱若愚?一時間朱若愚直氣得渾身冰冷,若非他的內力修為已臻化境,隻怕當場便要經脈逆行、氣出內傷。不等在場眾人回過神來,這位朱掌門身影一晃,施展出生平最快的一次輕功,一溜煙消失在南麵的會場入口處,再也顧不得什麼武林盟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