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話到此處,轎中以雙手抱劍在前的鬼部劍聖拇指微動,但聽“哢嚓”一聲,那柄朱紅色的倭刀頓時離鞘跳起,露出寸許長短的一小截刀身。一時間在場眾人隻覺刃間白光刺眼,目不見物,繼而天地萬物仿佛都被這片所籠罩,僅餘白茫茫的一片。
眾人驚惶之際,隻聽公孫莫鳴的聲音脫口讚道:“好厲害!”隨後又是一聲輕響,卻是離鞘跳起的倭刀餘勢耗盡,兀自落回刀鞘。伴隨著刃身入鞘,眾人所見的白光也隨之消失,從而令天地萬物漸漸重現於眼前。隻見轎中白發無眼的鬼部劍聖依舊抱劍跪坐,周身不見絲毫動彈,仿佛方才那一幕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言思道心知對方有意炫技,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暗道:“難為這東瀛瞎子了,若非天生眼盲,倒也練不成如此光華奪目的劍道。”當下他強笑一聲,正待深吸一口旱煙定神,誰知抬手一看,手中這柄烏黑色的旱煙杆竟已無端變作兩半——乃是從煙鍋到煙杆平整勻稱地一剖為二——持旱煙杆的手卻安然無恙。再看分為兩半的旱煙杆,其剖麵之光滑、分割之精準,縱然是工匠以墨鬥標尺細細鑿磨,最終也不過如此。
顯而易見,便在鬼部劍聖方才彈起倭刀的刹那間,已於暗中出招,一舉劈開了言思道手中的旱煙杆。在場所有人除了及時發出一聲喝彩的公孫莫鳴之外,竟無一人看清這位東瀛劍聖用的是何種手段。當中以言思道最為驚駭,他深知自己這柄旱煙杆的來曆,雖非什麼絕世神兵,但因材質特異,尋常刀劍也休想留下一條劃痕,誰知如今竟被人隨手一招悄無聲息地從中剖開,其實力之強、修為之高可謂匪夷所思。他不禁問道:“鬼部劍聖這是……”
隻聽對麵的寒香居士已笑道:“鬼部劍聖有言,便依汝之計,他先行一步前往東山之白石嶺靜候,由吾隨眾前往縹緲峰‘太湖講武’邀戰。至於汝手中之煙杆,便是鬼部劍聖邀戰之信物,如若那先競月看不明白,抑或看出玄機卻不敢赴約,則不配與吾東瀛之劍聖一戰也!”話音落處,抬轎的四名東瀛女子已在原地掉頭,抬著轎中的鬼部劍聖一路往東而去,頃刻間便消失在了林深之處,而暗藏林中精通忍術的綠衣蒙麵人也紛紛隱遁,隻留下寒香居士一人準備隨神火教眾人同行。
眼見這位來自東瀛的鬼部劍聖接受了言思道的提議,要約師兄先競月於太湖的東山島決戰,謝貽香驚怒之餘,心知言思道之謀不僅是要借東瀛人之手對付師兄,更是以此調虎離山之舉,好讓神火教一行人對付整個中原武林。當下她不等眾人商定妥當,腳下已偷偷退後兩步,準備伺機奪路而逃,先行前往縹緲峰示警。不料轉身一看,寧萃和明火尊者二人一左一右,竟已提前封死了自己的退路。隻聽寧萃似笑非笑地問道:“姐姐這是何意?我教既已應允將你平安送還給你師兄,又怎能半路撂挑子?莫非你是要我們將你的屍體送回去不成?”
謝貽香咬牙不答,默默凝視在場眾人,心中飛速思索。且不說公孫莫鳴、明火尊者和來自東瀛的寒香居士這三個修為遠勝自己的高手,即便是今非昔比的寧萃,自己也未必對付得了,更別說還有一個精通毒術的落木尊者和莫測高深的八方使者,自己若是和他們撕破臉強行突圍,分明是自尋死路,完全沒有任何希望。
卻聽言思道突然笑道:“諸位這是作甚?昔日天山墨塔一役,教主能夠平安脫困,好歹也有謝三小姐一份苦勞,算是有恩於本教。如今她既然要走,我們又何必強留?”
這話一出,神火教眾人皆是不明所以,不知他為何肯放謝貽香離開。寧萃不禁問道:“怎麼,難道你要放她前去通風報信?”謝貽香更是滿臉疑惑,脫口問道:“你到底還有什麼陰謀?”
隻見言思道哈哈一笑,傲然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隱瞞。如今這天下的大局已定,一切可謂板上釘釘,再無變數可言。而我神火教今日前往這所謂的‘太湖講武’,不過是知會當今朝廷和武林各派一聲,給他們一個俯首稱臣的機會罷了,哪用得著什麼陰謀?所以今日之種種,我神火教全都隻在明麵上行事,是為‘陽謀’也。謝三小姐掛念自家師兄,隻管先去通風報信便是,我倒要看看這西山縹緲峰上‘太湖講武’的數萬之眾,還有誰能阻攔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