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之中最為酷熱的流火時節,烈rì無休無止地炙烤著金陵城,令這座被長江一分為二的京城散發出一種狂躁到極致的寧靜。尤其是金陵皇城,紅牆綠柳中,更是透露出一股令人絕望的窒息。
然而“物極必反”,本是自然之理。恍惚中,也不知從哪裏泛起的涼意,用一絲微風刺破了盛夏的酷暑;細細品讀,慣看秋月春風之人,便能從當中嗅出一縷秋意。
先競月已經換掉身上的官服,正獨自從皇城裏出來。
話先競月本是親軍都尉府的“統辦”一職,隸屬於後衛軍統領葉定功麾下,平rì裏除了完成皇帝和統領交辦的差事,時常還要審批整個後衛軍呈上的公文,並不算太閑。但是自從被破例提升為“副指揮使”一職之後,他反倒成了一個閑人,接連兩個多月過去,平rì裏除了指點麾下眾人的武功,便再沒有其它差事,就連皇帝也不再召見於他。
而這次,他已經在皇城裏連續當值七rì。眼見自己還是沒有差事,又聽聞江浙地界上的三股倭寇齊聚台州府,令朝廷派往江浙的援軍陷入苦戰,而且師妹謝貽香外出偵辦一樁“人廚案”,也被牽連在了其中,他便決意親自前往台州府一趟,看看能否幫上些忙。
雖然在大將軍謝封軒病故的當夜,先競月和謝貽香之間的婚約已經解除,但兩人畢竟存有同門之情,更兼青梅竹馬之誼,再加上謝封軒昔rì的提攜之恩,倘若自己這位師妹當真遇險,先競月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的。所以且不論眼下在台州府與倭寇的戰事如何,他此番前往,至少也要護得謝貽香周全,將自己這位師妹平安帶回金陵。
於是先競月便向親軍都尉府裏的管事交待一聲,告了半個月的假,準備回府收拾行裝,連夜出發趕往台州府。誰知他前腳剛從皇城裏出來,便聽身後有人招呼,笑道:“先副指揮留步!”轉頭一看,卻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留著齊胸長須,滿臉堆笑,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現任親軍都尉府的總指揮使葉定功。
話皇帝這次對親軍都尉府進行重新編製,不但廢除了原來的前、後、左、右、中五衛軍以及儀鑾司六部,同時也撤銷了號稱“六瓣梅”的六部統領以及合稱“十二衛”的一十二名統辦職位,隻是將整個親軍都尉府簡單地劃分為內外二部,並設置統管所有人的正副指揮使二職;而其中的正指揮使一職,也便是整個親軍都尉府的統帥,便是由原來的後衛軍統領葉定功出任。
所以對先競月而言,這位葉總指揮使不但是他過去的上司,更是他而今的上司,一路共事多年,自然交情匪淺。甚至便連他這次能夠破例提升為副指揮使一職,都極有可能是沾了這位上司的光,全靠他在皇帝麵前的鼎力提攜。
當下先競月便停下腳步,向葉定功拱手施禮,詢問自己這位上司有何見教。誰知葉定功卻要玩弄官場裏莫測高深的套路,笑道:“自從親軍都尉府改製以來,諸般事務繁忙,以至許久不曾碰麵,都有些生疏了。所以老哥今夜特地讓賤內在寒舍備下了幾道菜,讓你我兄弟二人酌幾杯,不知先副指揮使可願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