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道的這話一出,得一子頓時停下腳步,整個人也僵立當場。棋盤前的星兒隨即接過話頭,笑道:“老師,以逃虛先生之才,要想將這場倭寇之亂往後延緩一百五十年,不過是牛刀試而已,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要請這位鬼穀傳人與先生同去,其實也是希望二位能夠同仇敵愾,就像方才在棋局中一樣互幫扶持、共同進退。如此一來,縱然二位無法化幹戈為玉帛,罷手言和,也能或多或少消除一些心中戾氣,為下蒼生留存一思善念。”
頓了一頓,星兒又補充道:“隻不過而今看來,鬼穀傳人既然執意不肯遵守約定,還一心想著要與逃虛先生為敵,為了接下來的這場倭寇之亂,女子倒不如依了逃虛先生之言,由我們雙方聯手,先替先生除去這一後顧之憂。”話音落處,旁邊的言思道頓時撫掌笑道:“甚好!甚好!”
聽到兩人這一搭一檔,不遠處的得一子雖沒回頭,但整個身軀都有些輕微的抽搐,顯是氣到極點。謝貽香暗歎一聲,言思道和星兒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威脅得一子,令這道士不得不與言思道聯手,共同平息倭寇之亂。她生怕這道士又想不開,再一次被氣得口噴鮮血,急忙上前拽住得一子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誰知謝貽香繞到得一子的身旁,卻見他一張臉雖然氣得蒼白一片,但嘴角處卻分明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再加上嘴邊殘留的血跡,竟是顯得分外詭異。
謝貽香微一凝神,還沒來得及細想得一子為什麼會麵帶冷笑,便聽一個蒼勁的聲音無端響起,猶如鶴鳴九皋,又似鬆撫萬濤,緩緩念道:“南方終滅北方終,英雄一半盡還鄉。”
這句類似歌謠的話語一出,在場四人同時驚駭當場。尤其是棋盤前的星兒,立刻轉過身去,朝石墩上的柳木匣子跪拜在地,驚喜交集地道:“老師,是老師!七年了……整整七年了!您……您老人家終於可以開口話了?”
而言思道、得一子和謝貽香三人臉上,也在頃刻間布滿恐懼之色,惹不住同時踏上幾步,死死盯著石墩上那個柳木匣子——顯而易見,方才響起的這個蒼勁之聲,正是從這個柳木匣子裏傳出來的。
要知道依照星兒先前的法,早在七年前皇帝要以一枚毒丸賜死青田先生之際,青田先生便已有所準備,將自己的部分肉身存於眼前這個半尺見方的柳木匣子裏,繼而以神通複生,用近乎妖法邪術的手段一直存活到了現在。
然而星兒同時也了,如今身在匣中的青田先生,隻能與自己門下的幾個弟子神交,以意念相互溝通,對旁人則是毫無功效;而且從頭到尾,謝貽香一行三人都不曾聽到匣子裏傳出過半點動靜,到後來別是謝貽香,就連言思道和得一子都幾乎忘了這口柳木匣子的存在。哪怕星兒一口一個“老師”,眾人也早就習以為常,默認眼前這個女童才是此間真正的主人。
誰知直到此刻,這口柳木匣子裏麵竟突然傳出兩句歌謠,而且聽這聲音,顯然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莫非星兒之前所言果然非虛,昔日的青田先生的確身在這口柳木匣子之中?
帶著這一疑問,言思道、得一子和謝貽香三人同時上前,向石墩上的這口柳木匣子緩緩靠近,打算一探其中究竟。卻見跪倒在地的星兒已經抬起頭來,向三人道:“剛才話之人,的確便是老師的聲音,這決計不會有錯!老師剛剛告訴我,他老人家在匣中隱忍七年,便為了今日能將這兩句話親口轉告逃虛先生和得一子道長,還請二位看在華夏一脈千秋基業的份上,點到即止,好自為之。”
罷,她便重新起身,攔在這口柳木匣子前麵,向在場三人行了一個大禮,恭聲道:“老師因為強行開口話,眼下已是心神憔悴,隻好先行歇息,讓女子恭送三位貴客。”頓了一頓,她又笑道:“老師還,逃虛先生和得一子道長既已答應出手,自然不會爽約。相信不久之後,江浙境內的倭寇之亂,便將從此蕩然無存,至少能令沿海百姓安享一百五十年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