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處,眾人四下張望,卻未見其人。要知道眾人眼下所在的這座白塔山,乃是坐落在黃河北岸,與蘭州城隔河相對,在謝貽香施“窮千裏”的神通之下,頓時便發現山下的黃河之上,一支船隊乘風破浪,正穿破夜色往這白塔山方向而來。當先一艘大船上,黑暗中依稀可見有幾個色目人站立船頭,正朝眾人所在的白塔山山頂指指點點。
如此來,方才那個怪異的女子腔調,難道竟是從三四裏外黃河上的船隊中傳來?若以內力將聲音傳出三四裏的距離,對高手來倒也不是難事,然而聽這女子的言下之意,分明竟是聽見了山頂上眾人的談話,所以才開口接話,這卻有些神乎其技了。
那單總鏢頭不禁臉色微變,強笑道:“曹操、曹操到,這便是我方才提及的那個突厥少女,號稱是那哥舒王子的妹妹,好像叫什麼哥舒阿伊。我曾聽色目人提及,這女子習得突厥一族的上古巫術,自幼便開了六識,而所謂六識者,便是指“眼”、“耳”、“口”、“鼻”、“體”、“神”六者,這六識一開,對應的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和知覺都能遠勝常人。就好比眼下隔著數裏之遙,她隻要想聽我們話,也一樣能夠聽見。再加上她那一身詭異的功夫,端是難以對付。”果然,單總鏢頭剛完這話,方才那女子聲音又是一聲冷笑,怪聲怪氣地道:“見識很多!”
謝貽香聽這女子的腔調雖然古怪,但音色卻是悅耳動聽,的確應當是個妙齡女子,隻是對漢話不熟,所以發音才有些不準,就連措辭也極為生澀。如此一來,在場眾人也不敢繼續談話,那何舵主便站起身來,朝黃河上的那支船隊高聲道:“哥舒王子大駕光臨,丐幫蘭州分舵有失遠迎!”他這話得極是響亮,幾乎刺破了整個夜空,兀自回蕩在黃河之上,然而對方卻並未回應。相比起來,這位何舵主的內力雖深,比起這女子漫不經心地便能將聲音傳來,顯然已經差了一個檔次。
當下白塔寺廢墟裏的丐幫弟子和幾位武林名宿的門人弟子如臨大敵,個個嚴陣以待。此時色早已黑盡,除了空地當中那一簇篝火之外,丐幫弟子的手中也燃起了數十隻火把,將四下照得通亮一片。隻見黃河上的那支船隊終於在白塔山下靠岸,相繼從船上走出二三十個人,一同往山頂方向而來;遠遠望去,一行人盡是異族裝扮,顯然都是色目人。
山下早有丐幫弟子迎接,將那一行人帶上山來,來到白塔前的這片空地。卻見這一幫形形色色的色目人並不入座,隻是負手站立在眾人對麵,過了半響,才有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大搖大擺地坐到右首席位的毛氈上。謝貽香見這男子約莫三十來歲年紀,金冠束發,繡著兩撇胡子,容貌倒像是漢人,隻有鼻梁卻是作胡人般高挺,再仔細一看,他那兩隻瞳孔的顏色也有些奇怪,居然是一黑一藍,顯得極是詭異。那何舵主便朝這男子抱拳作揖,道:“哥舒王子,別來無恙?”
原來這年輕男子便是那個所謂的哥舒王子,謝貽香和先競月交換了一個眼色,都認定這位“王子”竟是個不會武功的人,但也摸不透他的深淺,決定靜觀其變,看丐幫究竟是何打算。隻見那哥舒王子略一抱拳,也不回話,便有丐幫弟子上前,也給他送來一大罐酒、一大盤肉。他揭開酒壇上蓋著的海碗,靠近壇口一嗅,頓時眉頭深鎖,連忙向身後的人群揮了揮手。他身後那一眾色目人頓時從中間分來,走出一個紅發藍眼的年輕女子。
隻見這女子最多不過二十三四歲,一頭火紅色的長發,一對淺藍色的瞳孔,其膚色白皙,高鼻大眼,分明是個標準的胡人美女,卻在眉宇間隱隱透露出一絲野性的氣息。再看她的一身裝扮,也有些驚世駭俗,竟是穿著皮質的短衣短褲,足蹬齊膝皮靴,將兩條手臂和一截大腿裸露在外,直看得在場一眾乞丐麵紅心跳。那秦寨主更是垂涎欲滴,連忙灌了自己一大口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