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豈授局中法,非惹其身落得呆。
七律·浪淘沙
霧航何懼陰遮眼,石洗沙淘沿岸卷。
鐵索連船浪覆愁,煙波籠月眉凝倦。
天崖礁角陸沉浮,滄海地平帆近遠。
大度何曾精衛填,如今慣看桑田變。
七律·聞玳玳花香入深巷有感
非循酒氣臨深巷,似探花香發哪株。
旦恐擾人先下馬,何為避雨暗結廬。
未書實感因才淺,難道真情隻筆疏。
有意成無無作有,無心作有有成無。
七律·有感中秋
相隔兩地月平分,你我杯中各半輪。
有幸天涯同宿醉,無緣咫尺共風塵。
他年鬢改來時夢,久別人非往日恩。
曾以誰人為我鏡,如今我亦是誰人?
七律·秋之雜念
沉木蜻蜓水草浮,怯寒生怕柳蔭疏。
花黃未見青裘換,葉色依然紅毯鋪。
心至枝頭蟬作鵲,言無肺腑甕非壺。
願出泥沼千錘煉,存守冰心仍似初。
七律·執彩虹傘過繡湖
七彩虹分十二條,身單氣秉骨幹高。
風消暑熱芭蕉剪,雨趁青黃梅子挑。
蟬蛻荊窗聲颯颯,珍珠淚點葉瀟瀟。
風情縱有千萬種,眼滿塵埃無力瞧。
七律·雨後過繡湖有感
七彩傘藏虹未收,天晴雨過柳梳頭。
漁翁把線拋心緒,湖影投窗釣塔樓。
客路行單人隻隻,廊長棲少燕休休。
嘩中取靜修思路,忙裏偷閑理舊愁。
七律·橫望
遠山托日抬望眼,臨榻聞香不近身。
一枕黃粱終至晚,廿年日月始於春。
生前揣夢如常事,牆外風聲若故人。
飛入閑花空落筆,凝聽碎語暗出神。
七律·秋思
草色揉蔫續晚霞,風紅柿子樹棲鴉。
秋容湖麵妝先試,霜飾眉間襖未加。
倦鳥知還明草渡,故人忘返暗柴家。
愁言已盡封蛩觜,雁信將來寄菊花。
七律·自嘲
殘筆窮書拭汗顏,豪情壯骨豈由宣?
花間強賦空言誌,酒裏真情故作癲。
縱觀千秋評事態,功成利就笑談間。
陳年舊調如今看,一派荒唐糊塗言。
七古·時間流痕
礫石而非玉蚌身,洪荒擱淺履沙痕。
今朝在雲昔在水,不識曾經擺渡人。
七絕·題燕子梨花圖
春暖青枝雪未融,誰明花語互傳中。
欲聞卻怕先開口,驚散梨花燕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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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看你這樣,還是個文化人,怎麼不去上大學考研究生?卻在這裏幹這個!”這是當時汽車修理廠的工作人員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師傅給我的安慰,一時間,我竟無言以對。事情發生在二零零七年,我輟學的第二年,十六歲,因為無一技之長,在奔波幾處仍然無法改變現狀後,幹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汽車維修學徒工,鑽進汽車底下,躺在地上仰麵幹著換機油、擰螺絲、修理發動機等活計,蓬頭垢麵、滿身油汙是我的常態,身上一直都彌漫著洗不去的刺鼻的柴油味。
我身邊還有一群與我年紀相仿,來自天南地北的其他學徒工們。在網絡、手機、信息科技還沒盛行的那些年裏,各種毀三觀的聊天、打牌、老虎機、通宵泡網吧、打網遊……成了這些沒有年紀代溝的農民工們之間共同的娛樂方式。唯獨我,總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哪怕身處社會最底層,幹著最髒最累的活,都不忘閑暇時捧本書翻看一下,摘抄或寫點什麼。這樣的舉動,使我成了大家眼中的異類和嘲諷的對象。
那天午後,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又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嘲諷話題,他們七嘴八舌地補充著我不同常人的舉動,在我極力抵抗這鋪天蓋地的口水戰和嘲笑聲時,有人竟趁我不備,跑到宿舍裏把我壓藏在枕頭床墊下的“日記本”翻了出來,作為嘩眾取樂的笑柄,用各種陰陽怪氣的腔調大聲讀著。在我意圖從“你拋過去,他接過來”的遊戲中把日記本奪回來時,更達到了他們戲耍我的目的。正值青春期自尊心泛濫的時候,這是我蒙受過最大的打擊和恥辱。直到午休結束,年紀稍長的師傅嗬斥大家幹活去,這場鬧劇才算暫時告一段落。師傅見我把被他們揉撕的破皺不堪的日記本,從汙水溝裏撿起來,一臉委屈地蹲在地上拚湊與撫皺時,便有了最初師傅“安慰”我的那番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夢,不管這個夢是否有意義,但它始終是一塊人生的拚圖。有的人將自己的夢想通過努力轉化為現實,讓夢不再是夢;而有的人空有夢想,從不為之付諸努力,夢最終隻能是夢,隻能是癡心妄想的空話、未來的遺憾。而我相信,我是前者。二零一零年,那時我還隻是上海某工地上的一名建築工人,像圈養的苦力般起早貪黑的勞作,起哄搶食,工地用水露天洗澡,紙皮鋪地睡毛坯房……可無論條件再怎麼艱苦,勞作一天後有多麼疲憊不堪,我依然會樂此不疲地輾轉幾班公交車去新華書店看書。